第06版:岜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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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旱藕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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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5年8月22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爱上旱藕粉

□ 韦克相(壮族)
 

一碗大头鱼汤的鲜,让北景镇在记忆里落了脚;一锅金黄油馍的香,让贡川乡在舌尖生了根。而雅龙乡,是从年货篮里那捆不起眼的旱藕粉开始,悄无声息地钻进心坎的。

那年大化镇的年集,人潮如涨春溪,推搡着涌向热闹深处。好不容易踮脚蹭到旱藕粉摊前,老板娘正亮着嗓门招呼:“快卖空喽!没剩几捆,这粉扎实,我自家常煮,放心带!”她指尖翻飞,竹篾在粉捆上勒出棱角,眼尾的笑纹里,盛着老街坊特有的笃定。望着竹筐底的几扎旱藕粉,想着年货总得添些新意,我便拎了几捆。哪曾想,这一拎,竟拎出了一段与雅龙绵长的缘分。

回到家便烧滚了水,粉条入锅,不似寻常粉丝那般娇弱,在沸水里从容舒展,根根挺括,泛着玉髓般温润的光泽。捞起沥干,浇上慢火煨透的骨汤,撒一把新切的翠绿葱花,再挖一勺坛中腌透的艳红辣椒酱。搅拌均匀,一筷入口,滑溜溜地窜过舌尖,却嚼出一股韧劲来,如山涧里的卵石,经年冲刷,犹存棱角。汤的醇厚、葱的辛香、椒的炽烈,全被这粉妥帖地兜住,吸足了百味。一碗落肚,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喉间还萦绕着一缕山野的清甜。

这滋味,与别的粉截然不同,倒似“雅龙”二字本身,带着未经雕琢的筋骨。生平第一次,舌尖竟“读”懂了一个地名——能长出这般粉的地方,水土里该藏着怎样的性情?是深山的冷泉赋予它清冽,还是坡上的骄阳淬炼出韧劲?

再来赶集,特意寻到那个摊位。老板娘正埋头捆粉,见我来,抬眼便笑:“老弟,粉吃得可舒坦?”“舒坦!筋道足,还有股清甜味,再来买些,帮邻居大爷也捎五捆。”我由衷地说,然后问,“您是雅龙人吧?”她忙个不停,朴实地应道:“是哩,山坳里的。地方偏,水好。旱藕种在坡上,吸饱了露水日头。粉是老法子捶出来的,捶得够劲,晒得透干,费工夫呢!煮汤、爆炒、凉拌、下火锅,各有各的好。”

那一刻,我对雅龙的向往如春芽破土,再也按捺不住。其实不只为了那一碗旱藕粉,倒是更想看看雅龙是怎样的山水,养出这般清洌的物产,是怎样的人家,能在喧嚣市集里守着祖传的手艺,笑容里带着山风般的爽朗。

终于在一个秋阳透亮的日子,与好友驱车前往雅龙。山路盘旋,愈往里,天愈蓝,山愈翠。进到村里,一座座砖混小楼错落有致,水泥村道洁净平整,山泉池嵌于山壁,亮如明镜。几位老人坐在门墩上,晒着太阳剥旱藕,手指翻飞。见我们生面孔,他们抬起头,黝黑的脸上漾开温和的笑意,眼神像溪水折射的光,清亮亮的,带着探询,却无半分疏离。一位阿婆用浓重的乡音招呼:“后生仔,来耍啊?渴了吧,进屋喝碗茶!”

我们走上前,回应阿婆的招呼,并问起旱藕粉,这时,阿婆笑纹更深,指向溪边炊烟袅袅的木棚:“喏,老韦家正在打粉呢!祖传的手艺。”我们走过去,只见一个精瘦老汉,正将蒸熟捣碎的旱藕糊倾入木槽,抡起沉重的木槌,沉稳地捶打。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砸在木槽上,溅起细小的粉雾。旁边,他的老伴将捶打得极匀的粉糊,熟练地漏入滚沸的大锅,瞬间凝成玉带般的粉膜,捞起铺展在竹架上,交由山风与日头慢慢收干水分。阳光从棚顶缝隙筛下,洒在晶莹的粉膜上,落在老人专注的眉宇间,像一幅静默的油画,却蕴满力量。

坐在溪畔的青石上,山岚在青峦间缓缓游移,空气清新沁骨。老板娘爽朗的笑、阿婆热切的招呼、老韦夫妇捶粉的身影、村民眼中澄澈的光亮……眼前的一切,终于与舌尖铭记的那份韧劲与清甜,严丝合缝地重叠了。

从此,“雅龙”不仅是一个地名,或一捆旱藕粉,更是心底一缕萦绕不散的山风,一汪沉淀于生命的清泉。爱上雅龙,是爱上这片喧嚣未染的静气与韧劲,爱上这方水土与人,活出的那份最本真、最倔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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