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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族作家莫维铭的散文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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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25年6月20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壮族作家莫维铭的散文印象

□ 黄兴林(壮族)
▲漓江出版社出版的《母亲也是一棵树》。
 

壮族作家莫维铭的文学之旅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的象牙塔时光。2006年首部散文集《携爱行走》的问世,不仅标志着其创作生涯的正式起航,更将一种独特的青春书写范式带入人们的视野。从这部洋溢青春气息的作品,到散文集《回家,回家》中渐趋浑厚的乡愁叙事,直至第三部散文集《母亲也是一棵树》里交织着文化自觉的深沉回响,三部作品如同三棱镜,既折射出个体生命的成长轨迹,又映照出时代变迁的文化镜像。他用近30载的笔墨耕耘,以青春的热忱为经,以生命的沉淀为纬,编织出一条宽厚的情感壮锦,建构起具有辨识度和鲜明个人特质的散文美学体系。

在文学研究视阈中,青春书写往往被视为作家创作初期的阶段性特征。然而莫维铭的创作实践突破了这种常规认知,他将青春时期确立的“爱”与“感恩”的书写母题,升华为贯穿整个创作历程的精神基座。正如黄承基所言:“莫维铭无羁无束地与这些世界上最本分的日子对话,其实他是自觉不自觉当中摒弃了种种诱惑,因而才走得如此单纯,如此执著”。这种“单纯”与“执著”的创作姿态,在当代散文日趋多元化的语境中,彰显出返璞归真的美学价值。

他的三本散文集的演进轨迹,清晰勾勒出一个作家艺术生命的成长年轮。《携爱行走》如同春日新发的枝桠,虽题材略显散漫、艺术表达尚显青涩,却已萌发出真挚动人的情感胚芽。至《回家,回家》时期,作家开始自觉构建“亲情卷”“乡情卷”“师友卷”“足迹卷”的四维叙事空间,呈现出四个审美特质:真挚细腻的亲情赞歌,宽广仁厚的家国情怀,热情朴素的友情诗篇,自然清新的叙述抒情。将青春书写的激情转化为更具深度的情感勘探。及至《母亲也是一棵树》,这种情感勘探已上升为融入文化思考的华章。

他的散文,从始至终都是写自己的亲身经历,具有丰富深刻的认同性体验。“深刻的认同性体验使文学作品充溢着一种撼人心力的作家自我人格力量,闪耀着作家个人体悟与发现的真理之光。”这在他的散文集《母亲也是一棵树》以及后来的散文创作当中有非常明显的表现。无论是写母亲父亲(《母亲也是一棵树》《父亲在,家就在》),还是写兄长(《二哥》《清明时节忆亲兄》);无论是写家乡农事(《童年的玉米地》),还是写春节习俗(《春节回乡见闻》《记忆里的年味》);无论是写故乡风物(《古井记忆》《故乡的营盘》),还是写家乡变化(《老家房屋变迁记》《弄怀村变了》);无论是写师生朋友之情,还是写故乡风光异乡风景,一切都像一股清泉那样的柔软、柔美、清澈、顺畅。在那些娓娓道来的字里行间,除了真情实感,还饱含地域文化、乡土文化、亲情文化的要素。在“认同体验”的统领之下,文化要素进入散文,使私人化的情感体验获得了普遍性的文化价值,已经成为维铭散文创作的一种文学和文化的自觉。情感与文化的水乳交融,使得散文富有审美穿透力和文化感召力。

莫维铭散文的突出特点,在于其将个体生命体验转化为文化符号的叙事智慧。无论是如印象派油画般细腻的田园描绘,还是克制而深沉的悼亡书信,作家始终保持着“在场者”与“观察者”的双重视角。这种独特的叙事姿态,使得日常经验得以突破个人记忆的藩篱,升华为具有普遍意义的文本。例如,在《父亲在,家就在》中有这样一段描写:“骤雨初歇,故乡的天空湛蓝湛蓝的。老家后面群峰叠翠,草木青绿,雾气氤氲,我跨过雨后流水潺潺的小溪走向父亲耕种经营的自留地。鲜嫩的杂草没过人膝,浩浩荡荡的草莽处玉米已经饱满成熟,有鸟群在丛丛的叶子间飞来往去……”作者联想到吴伯箫笔下的《菜园小记》,接着又联想并引用刘亮程在《一个人的村庄》里的描述,最后作者写道:“现在,故乡不是我一个人的村庄,也不是父亲一个人的村庄,村庄也已然不是原来喧嚣忙乱的村庄,不再是原来山歌回荡、牛铃声声、谷场唱晚、笑语声喧的家园,我再也看不到童年嗡嗡作响的纺车。思忖着,一种伤怀与愁绪紧紧地裹住了我。”以工笔细描的手法再现故乡自留地的生态图景,这些鲜活的意象群构成当代乡土书写的诗意文本。更值得关注的是文本中隐含的复调结构,在吴伯箫的菜园诗意与刘亮程的村庄哲学之间,建立起跨时空的文学对话,最终落笔于“伤怀与愁绪”的现代性乡愁。这种将个人记忆嵌入文化谱系的写作策略,使文本获得了超越时空的阐释空间。

当我们将《母亲也是一棵树》置于当代散文创作的坐标系中观察,会发现其与李娟《我的阿勒泰》形成某种精神呼应。不同于李娟笔下乐观豁达的游牧精神与哈萨克游牧文化的浪漫呈现,莫维铭的南方乡土叙事始终贯穿着文化守灵人的忧思。《故乡的营盘》中,作家站在营盘土墙边轻抚一块块已经长满苔藓、历经多年风雨侵蚀的泥块时,面对文明断层所产生的焦虑:“曾经肩负村庄重要历史使命的营盘,正在走向凋零荒芜,也许有一天,它会彻底消失在时光隧道里”。这种焦虑并非简单的怀旧情绪,而是指向更深层的文化自觉,在全球信息化浪潮冲击下,如何为渐行渐远的农耕文明留存记忆标本。

纵观莫维铭的创作历程,其青春书写的嬗变轨迹正暗合着中国社会转型期的文化脉动。如果说《携爱行走》时期的创作尚停留于情感直抒的层面,那么到《母亲也是一棵树》阶段,作家已形成独特的美学语法:以个人记忆为经线,以文化思考为纬线,编织出既有情感温度又具思想厚度的文本锦缎。这种转化印证了青春书写的另一种可能,不是随着岁月流逝褪色为青春祭文,而是在时光淬炼中升华为永恒的精神故乡。

在散文趋向“智性写作”的当下,莫维铭的创作实践提示我们:真正动人的文字永远根植于生命的本真体验。当那些“嗡嗡作响的纺车”和“山歌回荡的谷场”在作家笔下获得诗性重生时,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个体记忆的复苏,更是一个民族集体记忆的文化重构。这种以青春热血浇灌文化根脉的写作姿态,或许正是莫维铭散文给予当代作家和读者最珍贵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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