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广西诗歌的创作依旧展现出了非凡的生命力与创造力。不仅有聚焦地方性的“新南方”写作的崛起以及城乡巨变引发的诗人对故土、对过往的怀念;也有源于平凡生活的哲理性认识,涉及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思考,是平淡的深刻,深刻的平淡。这是文学在悠长的岁月里持续唱出最动听的歌声的体现。文学与时代共鸣,不论是过去,还是当下,广西的缪斯们始终以他们的诗歌作为历史的印记,书写关于故乡、关于生活、关于自我的永恒的篇章。
红土地上的蓬勃诗意。从地方性视角下看待广西的诗歌创作,地方所体现出的鲜明区域特征,将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提供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在这一年中,曾昶(笔名湖南锈才)在《诗刊》《星星》《诗潮》《诗歌月刊》等刊物发表诗歌30多首,既充分展现了独属广西的地方性特色,而且融入了强烈的生命体验。《月光照着铜石岭》《大容山》等组诗以广西的著名自然风景区铜石岭和大容山为题材,描绘大自然之鬼斧神工,展示了刚柔并济的美;而且写其人文,“炼铜人”“汉朝的月光”“马帮”等,深入挖掘铜石岭的历史底蕴。同样的还有盘妙彬,在组诗《灵魂居住的山水》等作品中,虽围绕云漫岭展开描述,但因为对于古典的化用,而浸染了浓厚的文化气息。张首滨对广西的山水人文也有自己的体会,组诗《廉州湾》以海洋为主要对象,围绕海浪、鱼、飞鸟等元素,不停地探询有关人与海的一切:大海是难以望尽的,诗人只能看到了跃出水面的小鱼,而人生也是如此,不需要多么灿烂辉煌,但要做到有始有终。
从地方性所延伸出的是对于故土的情感变迁。韦莎(笔名安知)的组诗《月亮缓慢升起》将耕读村比作脱缰的野马、离弦的箭、待嫁的姑娘,但在追新逐异中表达的还是过往的留恋。李路平的组诗《片刻集》也多从乡村事物中取材,“榕树”“早芹”“乡村的夜晚”等,都因离开而成为遥远的事物。作为对照的是他的《灯下的人》,将目光聚焦在都市中的背井离乡者,城市的喧嚣不属于他们,即使生活在闹市,也只有在听到最熟悉的乡音时才有一种满足感。
平淡生活中的思想微光。广西独异而灵秀的地理自古以来就成为文学作品里的常客,而与人类更密切相关的现实生活随着当今时代的快速发展,也在广西诗歌里得到了全方面、多层次地开拓。黄芳凭借诗集《落下来》斩获第十三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她善于观察动物,鸽子、猫、乌鸦都是她描写的对象,而不同人的生活,少年、哑巴,也是她世界的一员,人与物构成了诗意的空间。余春红(笔名羽微微)的诗歌有相似之处,组诗《蜿蜒》多短句,平凡事物中蕴含深意。曾获得“岜莱诗会”年度新人的罗添,保持着持续的创作热情,他以一贯生动而凝练的语言,将内心关于爱情的思考与感悟融入诗歌“一只忧郁的金鱼”中。
关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的诗人关注到生活中的具体职业,表现了一种更为宽广的博爱精神。例如韦汉权的《天平》塑造了一位对自己的职业有着崇高信念并立誓无悔献身的教师形象,其中的感情真挚,让人为之动容。程仁煌(笔名程乙伦)的《日常训练》把镜头对准日常训练中的消防员。他们手中的水枪,是生命线、是风中的花、是最无私最伟大的爱。刘春的诗歌题材丰富。谈及生命的美好,他说“这颗心暂时属于万物”;谈及生活的本质,他说“有的疼痛你无法忍受但必须咬紧牙关”;谈及人生的滋味时,他说万物的“流失”,河水的浑浊、耕地的荒芜、连同年少时暗恋的少女,都已经不再是从前模样了。与他有近似体味的薛臣艺,则在《河流》里怀着一颗怜爱的心看待世间万物,常为平凡生活的画面触动,且思绪流转万千。
关于自我的理性追寻。当外在物质极大被满足时,宴乐痛饮之间,杯子碰到一起,广西的诗人们还会听到梦破碎的声音。邓学云的《万物都是时间的影子》里,从气候的变暖想到童年时的堆雪人,营造了一种哀婉的意境,表达了在快节奏的社会,被时代洪流裹挟的我们与最开始的自己渐行渐远。谢夷珊的《流冰峡谷》借一趟特别的旅途表达了有关成长的主题。当诗人的城堡土崩瓦解时,“冰点”“号啕”“失重”随之降临,但诗人始终仰望夜空,开始新的富有想象力的诗意冒险。同样借旅途表情达意的还有陆辉艳,不同的是关于生命,她有自己更深刻的认识。如在《旅行者》中忽遇雪的道路是闪光的银河,而昏迷的父亲是旅行者,诗人将残酷的生死淡化,温和地看待离别。如果说以上诗歌颇有梦幻之感,周楷棋的《天外风土志》便是与众不同的科幻诗了。诗人遐想天际,无可救药的时间瘟疫席卷整个宇宙,而“我”于变幻莫测的未来世界中探讨自我。相较于此,非亚的诗歌则回到对于人的内心世界的诗意发掘,爱与孤独是他常见的主题。他在《日子》里寻找“事物之间的联系”,但“唯有月亮、太阳与星河”可作永久的陪伴。
关于自我,有的诗人选择了更集中统一的形象进行深入表现。如高作苦在《诗潮》发表的一系列的“失眠者”组诗中,以优美的笔调写了一位失眠者的夜晚,一种“包含往事的痛苦”,而“击打倒影”,是与自我的对抗。林虹的《就此而别》则在富有张力的表达中,形塑了对自我和世界的内在交织。她将灵魂寄托在“火”与“水”之中,与世界建构沟通和感应的关系,展示了少数民族女性诗人独有的灵性与品格,也形成了对“自我”的多维审视与文化观照。有异曲同工的还有冯三四,在组诗《自愧弗如》中保持着一颗至纯至真的心,渴望同世界交谈,风雨、童话在他的眼里都是美好的。
总之,广西不仅有独特的地理山水,还有丰富的少数民族文化,在多元一体的文化融合中,广西诗歌不但以其特有的地方性正成为中国文学中不可忽视的存在,也以它持续把握时代,面向世界的态度,成为世界百花文学园的重要组成部分。此外,还有对于自我,从个人的主体性出发,进一步探求内心世界的现代性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