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晨光漫过窗棂,我总会先沏上一壶香茗,而后轻点鼠标,打开作协公众号的后台。刹那间,那些或显稚嫩或见老到的文字,如灵动的溪流,在屏幕上潺潺流淌,带来满溢的清新与舒畅。
自2016 年8月接手县作协工作起,如何盘活一个县的文学创作,便成了我时常冥思苦想的难题。受自媒体的启迪,我创办了《左江新潮》微刊。从那时起,我便在心底许下心愿,而这小小的方寸屏幕,也自此成了我的精神原乡。
起初,收到的稿件少之又少,犹如寥若的晨星。我常在夜深人静时伏案忙碌,将那些零星的投稿,编织成一片繁星闪烁的夜空。在这里,有稻农以打油诗记录农事,字里行间满是泥土的芬芳;有教师书写校园故事,笔尖仿佛流淌着栀子的淡雅香气;还有学生天真稚嫩的文笔,处处弥漫着纯真童趣。
去年深秋的某个时刻,后台突然跳出一条留言:“老同学,你还在为文字守夜?”我细看了几眼,竟是高中同学。留言末尾,她还附上一首诗:“云岫生烟处,文心自成蹊。莫道桑榆晚,犹有墨香栖。”我的手微微颤抖,四十年的悠悠光阴,仿佛在这寥寥数语间悄然流转。当年那个编着两条俏皮小辫子的高傲少女,如今竟成了最懂我的知音,这份情谊怎不让人动容?
坚守实体文学阵地,恰似在流沙之上修筑高塔,艰难而充满挑战。四年前,我创办了一间私人书斋。它巧妙地嵌在老屋楼顶,每至冬日,总有几缕暖阳悠悠蜷伏其中,温馨而惬意。
某一天,在整理书籍时,偶然翻出侯健飞老师十年前赠我的《回麓山》。扉页上的赠言“李建勤小友存念”让记忆瞬间闪回,那些温暖的文字,在无数个寒冬里给予我慰藉,此刻回想,仍然让我在寒潮来袭的清晨,眼眶泛红。
为了让书斋人气更旺,我时常引荐爱书之人到书斋小憩,大家围坐在一起,畅谈读书感悟与人生理想。记得有一位中年人,挑走了整套《资治通鉴》。借书时,他压低声音说:“其实我早就看完了,就是想再来书斋坐坐。”彼时,窗外细雨悄然飘落,屋内茶香袅袅氤氲,那些平日里沉默的守望者,在书页的翻动间,悄然相遇,心灵也在此刻悄然相通。
最令人难忘的,当属“夜读沙龙”。有一次,大家围绕“文学何以慰藉人间”展开讨论。穿着T 恤的老哥讲述他与抑郁症顽强抗争的日子里,是聂鲁达的诗陪伴他熬过漫漫长夜,迎接黎明的曙光。戴着眼镜的小哥说,在家种地闲暇时,阅读《平凡的世界》,让他觉得土地都变得格外踏实,种地也有了别样的力量。讨论最后,大家围坐在一起抄写诗歌,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在谱写一曲美妙的乐章。
前些日子,在整理旧信时,我发现了一封特殊的邮件。随信附上的,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九岁男孩,正捧着《草房子》在田埂上阅读。信中写道:“二十年前,我在这片稻田里阅读曹文轩,如今,我的学生也在我的课堂上读他的作品。”照片右下角,还写有一行字:“文学是永不干涸的井。”刹那间,四十年的岁月如电影般在眼前快速流转,当年那个在课桌下偷偷翻看小说的我,又何尝不是从这口井中汲取养分的汲水人呢?
当暮色漫进书斋,我总爱轻抚书架上那些不断增添的书籍,思绪万千。在《乡音乡情》《岁月之痕》的扉页上,我用略显稚嫩的笔迹写着“献给永恒的自己”。
此刻玉兰初绽,暗香浮动间我忽然深深懂得:文学不是孤岛,而是由无数颗心灵搭建起的温暖浮桥。那些在屏幕前静静守候的读者,在书斋里认真抄诗的少年,在田埂上专注读书的孩童,都是这座桥上熠熠生辉的璀璨星光。
当我们的文字如点点萤火,便能照亮彼此的来路与归途,让这份对文学的热爱,在岁月长河中永恒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