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岜莱评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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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与大海的哲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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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25年4月18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河流与大海的哲思
——韦佐诗集《一条河流缓慢推动大海》读后
□ 黄俊怡
▲山西出版传媒集团、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
的《一条河流缓慢推动大海》封面。
 

印象中,韦佐在写作上趋于多元。他最新出版的诗集《一条河流缓慢推动大海》汇集了作者近年来创作的110多首诗作,是其将思想融于诗的一次集中呈现。

韦佐居住在广西的海滨城市,大海赋予了他源源不断的创作热情。他深爱这座海上清晨雾气氤氲、宛若仙境的城市。这里从不缺少浪漫与抒情的氛围。然而,读完这本诗集后,我得说,韦佐并非一名浪漫主义诗人。他的诗歌大多趋于理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富有哲思的诗人。这源于他对悠久的道统文化有着深厚的涉猎与心得。这些思想融会贯通,光芒内敛,隐于诗行之间,使他的诗歌在思想内涵上独树一帜。

水是生命的源头,也是韦佐诗歌中的重要元素。它包含了河流与大海,其轨迹从河流缓慢地推向海洋。在诗的意象中,防城的一条江、一条河,成为韦佐溯本归源的物指。例如,在《在防城江入海口》中,他追寻合浦郡古老而厚重的历史,表达了对深厚文化的认同。

水具有巨大的包容性,亦兼具柔性与居下的特性。韦佐以“一条河流推动大海”的“缓慢”情态,展现出水的无限张力。从河流到大海,是必经的路径,也是贯穿诗集的一条主轴。二十七年来,伴海而居,他对大海可谓一往情深。读韦佐的诗,能明显感受到大海的浓烈气息。他写海,集风、海鸥、船只、航灯、大雾、马达声等意象于一体,描摹出一幅鲜活的海上蓝图。然而,韦佐笔下的海并不张扬,甚至写风声时亦有一种平静,更多呈现的是海在月色下柔美的一面。

当然,风不可能永远平缓。韦佐在风静与风起之间取得某种平衡,既不任其肆虐,也不任其一味飞扬。《一些石头把风压低》是一组写海风的诗,在他的诗歌意境里,大海辽阔,海滩温和,而瓦房在海风来袭时,总是额外负重。这种负重,是一种自我防御。《和蓝和解》进一步深化了主题,体现了诗人对大自然的敬畏。星级酒店的玻璃幕墙能抵抗风暴,但诗人更强调防御外力的重要性,进而表达与“风暴”和解的哲思。《礁岛即景》中,成年的蚝蛎外壳带刺似刀,却包裹着最柔软的心。诗人以物寓理,借物咏人,在刚柔相济中维持着平衡与克制。又如《石壁的箴言》,以一块石头透视人生深刻的道理:石头受地球引力牵引,必然背负整个海洋,“一同承受月光旋转的重量/像永远的卧底,功名深藏。”这组诗将石头的藏与拙、防与守娓娓道来,极具现实启发意义。

诗歌的感染力取决于其内涵与哲理,在这一点上,韦佐深具思辨与思想深度。他的诗歌以柔制刚,常出现月光、夜色,以及“夜里撤退的大海”等意象。在《最低处那片月色》中,“如似今夜/大海在此功成身退。”相较于白天的波涛汹涌,诗人从另一侧面揭示了大自然的规律。“最低那片月色/有如万物臣服”,道出天地万物如水往低处、月色谦卑无为的特性。此诗中,物我交织,契合“天人合一”的思想,反映出诗人以水悟自然之道的哲思。

韦佐的诗蕴含二元对立的意象,如显与藏、石头的坚硬与风的柔软。这与他受传统儒道思想的熏陶有关,也影响了他的诗观。正因秉持谦卑,他的诗歌境界有别于大多数诗人,亦彰显其高尚情操。如《旧船博物馆》中,白鹭低飞,“芦花晃动像频频赞美”,某种意义上,正因为低下,方能济物。

韦佐在诗中融入了对生活的深刻感触,其透彻的感悟常令人共鸣。《厨中的寂静》以电饭锅蒸饭为引,抒发对生活的体悟:“所谓胃口,不过是回忆的重复/所谓生活,不过是一锅白米粥/是短暂的沸腾/及其此后,长久的沉默。”此类诗句击人心扉。它揭示饮食无非是身体所需,生活的本质原本简单,人活着的目的并非无穷尽地追逐欲望,而“沸腾”过后终归平静。《虚拟的圆形》中,“生命不过是被借用的时光量筒/渐渐被注满,而后自动清空。”时间的有形与无形、“有”与“空”的辩证,在其诗中比比皆是。《鹧鸪,一座虚拟的山谷》则以实写虚,借“咕咕”鸟鸣的“高亢”“咏叹”“沉吟”,隐喻人生起伏的常态。

从诗歌色彩看,韦佐偏爱白色基调,如白鹭、白雪、白云、梨花白等。《浮金》中,他将物质(黄金)解读为“一笔虚拟的财富”,而更注重声誉的清白;《余生的白》是“月光灰烬落在头顶的白”;《花香的颜色是白色的》中,白是怀旧的、纯粹的白,亦是诗人自我心声的袒露。这种“白”坦率而真诚,其价值取向如一股奔向大海的清流。

韦佐将哲学思想与诗歌完美结合,为读者提供了丰富的精神养分,这在当代诗歌写作中尤为珍贵。现当代以来,诗歌深受西方诗潮影响,而韦佐对传统文化的坚守与实践,凸显了其无形的文化价值。可以说,这是一本蕴含深邃文化内涵的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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