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岜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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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5年2月7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年饭里的烟火

□ 黄丽(仫佬族)
 

腊月,寒风在斑驳瓦檐下徘徊,吹得晾晒的玉米棒子沙沙作响,似在低吟新年的将至,广西的村村屯屯,都悄然弥漫起别样的忙碌氛围。家家户户猪圈里,一头头膘肥体壮的年猪被养得油光水滑,它们是农户们辛勤劳作的丰硕成果,承载着丰收的喜悦,更寄托着对新年的殷切憧憬。

待到阳光正好、暖意流淌的吉日,整个村子瞬间沸腾,热闹得恰似被点燃的爆竹。主人家宽敞的院子里,早早便聚满了热心的乡邻。男人们撸起衣袖,露出被日光晒得黝黑且结实的臂膀,眼神中透着果敢与干练。

随着吆喝声响起,众人齐心协力将年猪从猪圈往外赶。年猪似察觉到异样,拼命挣扎,然而很快被稳稳地按倒在带着岁月痕迹的木案上。这时,杀猪师傅登场,他寒光一闪,刀精准落下。处理完猪血,男人们紧接着给猪煺毛,大锅里的水烧得滚烫,将猪身放入,原本粗糙的猪毛变得松软易除。大家手持刮刀刮着,猪毛簌簌落下,不一会儿,猪身便变得白白净净,泛出润泽。

与此同时,女人们也是一番忙碌的景象。土灶里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映红了她们的脸庞,那是被生活烟火长久熏染出的质朴与热情。大铁锅里,炖煮着刚切下的猪肉,浓郁醇厚的肉香飘散开来,勾得人直咽口水。

血肠制作堪称精细活儿,也是杀猪饭中当之无愧的主角。女人们将提前浸泡好的糯米,拌上精心调味的碎肉、新鲜猪血,再佐以葱姜蒜、八角、桂皮等香料。她们将这美味馅料灌入洗净的猪小肠,每灌一段,便用棉线扎实系紧,很快案板上便摆满了饱满、圆润的血肠。

祭祀完毕,大家便投入到聚餐准备之中。在广西的一些村子,年猪饭上菜顺序很有讲究,第一道菜必定是寓意吉祥如意的白斩鸡,紧接着才是色香味俱全的猪肉菜肴,而且座位也有严格排序,长辈坐上首,晚辈依次而坐,体现着对长辈的敬重与长幼有序的传统。

在等待血肠煮熟的间隙,院子里的乡邻们着手布置餐桌。长长的木桌沿着院子排列开来,四方矮凳围绕四周。桌上不仅摆满了碗筷,还特意在显眼位置,间隔着摆放好了一个个“广西公文包”。这些“公文包”其实是白色塑料酒桶,四四方方,顶部设有提手,左侧有个圆形斜嘴,专为倒酒设计,轻轻一提,或是稍作倾斜,酒就能顺畅流出,因其外形酷似公文包,故而得名。

终于,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端上了桌。白切肉色泽诱人,奶白的脂肪与粉嫩的瘦肉相互交织,搭配上特制蘸料,入口肥而不腻,鲜嫩爽滑;血肠口感软糯,米香、肉香与血香完美融合,每一口都是对味蕾的极致诱惑;还有用猪骨精心熬制的汤,鲜香无比,喝上一碗,暖意瞬间传遍全身。

大家围坐在一起,一边品尝着美味佳肴,一边谈天说地,气氛热烈。此时,饭桌上必不可少的猜码活动顺势开场。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来来来,猜码咯!”这一嗓子,瞬间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欢乐的涟漪。只见男人们迅速两两相对,伸出右手,一场精彩绝伦的猜码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哥俩好哇!”“三星照啊!”“五魁首哇!”“六六顺啊!”他们喊着富有广西特色、充满韵律的码词,声音此起彼伏,在院子上空交织回荡。每个人都全神贯注,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的手,眼神中透着专注与较量。口中喊码声不断,节奏明快有力,手上的动作也变换得飞快,让人眼花缭乱。周围的人纷纷围拢过来,叫好声、助威声不绝于耳。有的扯着嗓子喊得面红耳赤,有的激动地跺脚拍手,现场气氛热烈。女人们站在一旁,看着男人们的比拼,眼中满是笑意,时不时叮嘱一句“别喝太多”,温柔的关怀在喧闹中流淌。孩子们也被这热闹的场景吸引,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兴奋地看着大人们比划,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随着太阳渐渐西斜,橙红色的光芒倾洒在院子里,给这场欢乐的聚会披上了一层梦幻的纱衣。回想小时候,年猪饭的食材都是自家地里种的、圈里养的,如今,除了传统的农家菜,餐桌上还多了不少从城里买来的新鲜玩意儿,但不变的是,大家围坐在一起的那份热闹与温情。

兴尽之后,乡邻们却并未急着散去。男人们帮忙收拾桌椅,将剩余的猪肉搬进屋内存放。女人们则在厨房里清洗餐具,一边收拾,一边还在回味刚才饭桌上的趣事,欢声笑语在厨房中回荡。孩子们依然在院子里玩耍,身影在光影交错中穿梭,仿佛不知疲倦,尽情享受着欢乐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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