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坤的《神圣婚姻》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以几个不同年龄段的爱情与婚姻故事,扫描时代现场,让人从无限可能的未知冲破重重阻碍与藩篱,自然抵达,筑梦未来。小说由现实生活到价值重组,从跌宕起伏的悬念到人世间的尘埃落定,让人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激动与庄严之感。
在长篇叙事的内核里,人性挖掘、情感纠葛、性格塑造等一系列复杂的构建与铺陈,深入小说肌理,既交融碰撞,又相谐相生,起着至关重要的催化效应。这种熟稔于心的技术活,考验着作者创新性发展的思想维度。的确,矛盾与冲突的相爱相杀,在小说的构建中有着出其不意的衬托效果与深化作用。而《神圣婚姻》却点到即止,独辟蹊径,以素描式的笔触着眼宏观大局,以老中青三代人的感情婚姻塑造典型,呈现新时代下人们对婚姻情感的思想状态与生活态度。故事从青年海归孙子洋与程田田的分手开始,逐渐牵引出他们这个家庭里面潜在的婚姻危机,以及毛榛与好友顾薇薇、同事老孔等一系列人物在婚姻情感中的泅渡与自我救赎。在他们的情感矛盾中,伴随着经济变革、转企改制、房产限购、乡村建设等等社会进程下的纷繁与沉浮,凸显出时代洪流下人们的物欲追求与精神实质。在故事的循序渐进中,《神圣婚姻》以小我的时代现场介入,塑造生命个体,呈现出大环境下的社会多元与矛盾对立。在现实生活的逼仄中,情感与婚姻的坚守不仅仅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社会挑战。
众所周知,在中国长篇小说的经典化叙事中,故事的穿针引线,总会漫延出诸多内涵和意蕴,让人品咂有味,浮想联翩。《神圣婚姻》中的年轻人孙子洋因为房子问题,跟谈了几年的恋人程田田提出了分手,他的父亲为了给儿子在北京买到房子,跟老婆于凤仙假离婚,再让她跟北京的炮三儿假结婚,结果闹出一场人间悲剧。孙子洋父亲假戏真做,目的是为了让厂子里的会计登堂入室。结果两人因贪腐双双入狱,气死了老爷子。等孙子洋回来奔丧,他面对的是父母离异成真,负债累累,面临归还赃款的巨大压力,还多了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种用婚姻绑架利益,无视情感与道德的结局让人欲哭无泪。无疑,在现实面前,这种利益链的结局是残忍的,对于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也让人揣摩到他们心中发酵的酵母是怎样的气味。但这个事件的发生决定了向“丑”的结局。这种悲剧性的“丑”,对孙子洋来说是很残忍的。他父亲对待婚姻与生活的态度当然是经不起“细看”的。这就让人不自觉地想到《围城》中的“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体会到这句话的味道和嚼劲的辐射效应,“细看”与“残忍”让我们不能狭隘地理解为外貌,或者怜悯。这种细看放在孙子洋的家庭闹剧中,有着很好的社会警示效果。越是细看,越能发现他们这个家庭千丝万缕的端倪与各种复杂的人性,而最后导致的结局,在年轻人的心里残忍地拉上了一刀。由此可见,在文学的多元生发中,我们可以根据事件作出各种不同的理解,可因情而景,亦能在某种事件中释放出属于它的气味。
细节呈现是小说中流动的血液,有着神奇的生命能量。徐坤是擅于以细节描写赋活人物与事件的,《神圣婚姻》中对老孔的形象塑造与婚姻解体有着独特的意味。老孔在科研单位是个老学究,妻子怕老孔有外遇,经常逼他穿劣质的棉布大裤衩,穿几次松紧带就失去了弹性,变得松松垮垮,让人不敢“露底”。妻子的行为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婚姻,但这种挑战男人底线与尊严的行为给他们的婚姻埋下了定时炸弹。面对妻子的行为,老孔敢怒不敢言,最后的结局当然是一地鸡毛,再分道扬镳收场。而老孔的再婚就更富有戏剧性和前卫性了,老夫少妻,却没有任何代沟和障碍,两人琴瑟和鸣,感情甚笃。还有个犀利干练的丈母娘,用一场仗义疏财的连台好戏,把老孔的前妻和儿子都安排得妥妥的,让老孔心悦诚服。由此可见,爱情与婚姻,婚姻与爱情,在中国人的字典里,讲究的是三观契合,情投意合,当局者总有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与迷离,这种流淌的情愫在人与俗世的爱恨情仇中释放着它特殊的磁场魅力。
从某种意义上看,徐坤的《神圣婚姻》又是一种情感体验模式下的中国经验,展现着波澜壮阔的时代环境下,另类情感故事衍生的悲欢离合与人间烟火,催人共情,发人深省。与《围城》中的“婚姻就像一座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的宏观表达又有所区别,《神圣婚姻》以俗世生活贴近婚姻的某种现代思维,既刷新人们的三观,又包浆婚姻内里的执着与坚守,让人嗟叹出自然的默契。进去与出来,其实都怀揣着美好。俗世之中,即使是再有名的名人或者学者、成功人士,都无法逃避家庭生活的琐碎,情感的牵绊,有人在婚姻的加持中蒸蒸日上,有人在想尽办法逃离,有人在情感的伤逝中矛盾茫然,自我突围……而让人慰藉的是,以程田田和潘高峰为代表的年轻人对于婚姻的态度,在他们的生活成长与情感磨难中,他们用心灵的干净与价值观呈现了中国式的神圣与庄严,这种渗透内心与抵达灵魂的方式唤醒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文化激流。潘高峰深入农村基层,与萨志山一起发挥他们的智慧才干,在搞活农村经济建设、改善人民的生活质量、提高人民的精神文明素养中成效显著。而为了摆脱失恋的痛苦来到这里支教的程田田,与潘高峰一起建成了坝田村5G网络的基站,加快了村民走向现代化生活的进程与步伐,也让她打开心门,找到了真正的爱情。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块土地,不仅仅是机缘巧合,在他们共同眺望的前路与远方,有他们同心同力的奋斗与磨难,坚持与美好,希望与幸福。这对饱受生活磨砺的年轻人,他们对感情庄严的态度,给了这个社会神圣的力量。这种被人们逐渐遗忘的对婚姻的神圣与敬畏的态度,得到了某种正视。这不仅仅是组建与维系一个家庭的情感要素,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赓续与承继。作为有自己想法的萨志山,想要脱离一潭死水的婚姻生活,为自己寻找一片开阔的疆土,他们自我救赎的方式在这片艰苦的土地上得到了充分释放。尽管萨志山最后魂归大山,但他安详的面容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这种生命的闪光升华了生活本身。年轻人在承继传统与赓续未来的道路上稳步向前,找寻到属于他们内心的安宁气质,这种精神与灵魂的“回家”,是文本流淌而出的温润与暖色,纯净而美好的月色既照亮他们回家的道路,又弥漫着中国传统文化的浪漫与抒情。
由此,徐坤的《神圣婚姻》是时代命题下的人生思考,命运考量,从个体生命辐射到芸芸众生,“他们”立体地呈现了俗世生活中的人间百态,诠释了“三分流水,七分月色”的美妙意境,对婚姻生活的课题提供了历史性的支点,是一种有效的中国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