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一直跑一直跑，没有回头。

它终于跑出我的视线。我喊：“小白，小白！”一边也开始在田野里奔跑。我顺着兔子奔跑的方向奔跑。

田野里长满了紫云英。过去，小白喜欢在这片紫云英里奔跑嬉戏，可是过去它从来也没有跑出过我的视线。

小白肯定能听见我的呼喊，但小白没应答，更没有返回我的视野。

小白是我10岁时养的一只兔子，一身雪白，长长的耳朵，两只红红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它来到我们家第一天就喜欢亲近我，依偎在我的脚边不肯离去。我抚摸着它膨松的毛，还有它那有点冰凉的耳朵。

我去菜园摘了苦马菜喂它，它吃得很欢，一屋子都是它的声响。

有时去上学我也带上它，我把它装在书包里，对它说：“别乱动啊，带你去上学。”它果然待在书包里一动不动。

课间我把它拿出来，让它从一张课桌跳到另一张课桌。

所有的同学都喜欢它，他们一边看着它跳，一边围着它拍手唱歌。小白像是受了激励，跳得更欢，让同学们大笑不止。

跳着跳着，小白有时会停下来，立起身，将双手合起来，像是在向四周彬彬有礼地拜个四方揖。更惹得同学们疯了似的尖叫。

班主任发现了，微笑着说：“小白真乖。”还让我把小白教得更乖，乖得就像我一样。我郑重向班主任保证，一定把小白教育得像我一样乖。

期末，我把三好学生的奖状捧回家的时候，为小白也做了一张奖状贴在它的窝里。小白好像很兴奋，它时常扒在这张奖状上看，结果不到一天，两只爪就把这张奖状弄坏了。

入夏以后，一天比一天热，我看到小白好像在说我热得受不了啦。我问爸爸怎么办，爸爸说剪毛呀。我转头望了望小白一身漂亮的白毛，有点疑惑，小白也望着我嘴巴一嘟一嘟的嚅动着，也许它是不高兴我们商量着为它剪毛。可是没办法，我们得为它剪毛，不然，它可能会热出病来。

晚上，我和爸爸一起替它剪毛。它很乖，一动不动，可是毛剪完了，它却跳进柴禾的缝里不肯出来了。一只没穿衣服的兔子，真的很难看，连它自己也发现了。

我家后门是一片田野，当长满紫云英的时候，在清晨或傍晚，我打开门，带着小白去看紫云英。紫云英像一片神秘的花海，开放在广袤的田野，一眼望不到头。有时我希望能聆听到紫云英们的窃窃私语，它们交头接耳的模样，一定在说着什么秘密，可我从来也没听到，这更增添了我的好奇和渴望。

我让小白钻进紫云英的花下，希望小白能帮我聆听到紫云英的花间语。可是小白似乎不打算接受这个任务，它在紫云英间蹦来跳去，有时还吻一吻紫云英。紫云英也对它弯着腰笑。看样子它们成了朋友，朋友当然不会出卖朋友。

没能听到紫云英的秘密，我照样带着小白去看紫云英。有时我感觉到紫云英就像律动的音乐，当风吹过，它发出轻柔的和音令我心动。这时小白在它的律动中一跳一跳，那个白点就像是一位钢琴家美妙的手指，神出鬼没地出现在黑白琴键上。

可是这次小白突然一直跑一直跑，很快就跑出我的视线，不见了，我喊着“小白，小白！”小白再也没有回来。

我在梦里梦见它，小白也是一直跑一直跑，不过，它是一直朝我跑来。

【作者简介】罗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发表于《天涯》《青年文学》《散文》《散文百家》《清明》《山东文学》《山西文学》等刊物。现居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