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对时间没有概念,只有当母亲把红薯放进草木灰里,我才兴奋喊着:“冬天来了,有红薯吃了!”
天气渐凉,母亲把地里收来的红薯放户外晒几天,让红薯脱些水分,表皮有些皱巴巴的,就转移到储藏室里。这个储藏室,平时堆木柴,放农具,冬天则专司存放红薯。先铺一层厚厚的草木灰,再把红薯一个个码上去,又放上草木灰,如此反复,像码砖砌墙,不一会就填满了储藏室。
天还不亮,母亲就起床了,开始一天的忙碌。先煮猪食。猪食的锅巨大,直径一米多。大火烧水,加木薯粉,细细地切红薯藤,一咕噜倒进热气腾腾的锅里,用木棍搅拌。柴火烧尽,灶膛剩下一堆热乎乎的草木灰。母亲从储藏室扒出十多个红薯,丢进热草木灰里,再用火铲拨弄几下,让红薯被草木灰均匀包裹。喂完猪,母亲就下地干活去了。
这是煨红薯。“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苏东坡的诗用在此处,恰当。 “今天碰上刘三姐,红薯落灶你该煨。”电影《刘三姐》里的山歌这样唱,贴切。
每到天亮,我们四兄弟起床,拿火钳往灶里一扒,红薯就滚出来了,香味扑鼻。我们剥掉红薯皮,哈着热气吃,吃完了,身心舒泰,拍拍手,背起书包,蹦跳着上学去。同时,又满心期待“下一个天亮”,天亮后又有热乎乎、香喷喷的煨红薯。
“为什么要把红薯放到草木灰里?”我问。大人们总是笑着说:“怕红薯被偷走。”长大了我才明白,红薯放草木灰里,可防潮,防冻,防老鼠、蛀虫,说来还是储藏的智慧。
红薯冷灰储藏,热灰煨熟,香甜可口,让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