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花少,不像城里花团锦簇,只能到五月,等着看槐花。那时,通往大街有两条巷子,东边巷子尽头种着一棵古老的大槐树,平日不太在意,到了五月就能闻到清凌凌的花香,从巷子里经过的人就知道是槐花开了,槐花真香。
我上学时不走西边巷子,特意从东边巷子去上学,可以看到满树的槐花,槐花偶尔会落在身上,也会落到书包里。槐枝上长出新绿的叶子后,槐花才开,或含苞待放,或随风凋落。不像别的花开带给人太多欢喜,也不像别的花落带给人太多感伤,槐花是看淡了悲喜的花,它就那样细细碎碎的,带给人五月的小感动,不让心情起太大的波澜。
也许是物资缺乏的缘故,童年时,我经常提上篮子,穿行在槐树之间,采摘上好的槐花,回到家,母亲用水焯后去除涩味,与玉米和面蒸窝头,贴饼子充实粮食的不足。
五月,走在大街小巷,听到各种鸟鸣声和小贩的吆喝声,如果用一句古诗词来形容,就是黄庭坚的“槐绿低窗暗,榴红照眼明,玉人邀我少留行。”槐花是五月草木里最小的元素,已经成了五月美好的诗意,写五月草木,槐花是不得不写的小可爱。
离我家不远有个果园,里面有各种果树,杏花、桃花开时,我留意到枣树还没有发芽,那时就想,它们都不像五月的槐花如期而至。其实,我是没有认真看过长在树上的枣花的,认真观察后才知道,枣花三五成群挤在枣叶的柄端处,一棵枣树至少有两种绿。槐叶的绿是明净的碧绿,槐花是嫩嫩的洁白色,在阳光的照射下,似白雪一样,它们都泛着干净的光亮。
槐花太小了,耳钉那么小,一树槐花看上去就像一串串白色的小灯笼,一簇簇槐花依偎在叶柄处,宽阔的槐树叶庇护着槐花,若是下一场雨,也不用担心槐花被雨水侵袭。
我喜欢把槐花与江南的茉莉花对比,除了它们的花朵都稠密、细小、清香之外,我觉得它们骨子里有相同的东西,都是默默释放美的草木,不带给人震撼,而以柔弱打动内心。
在乡村,我家里有四种草木,一种是月季,一种是葡萄,还有一棵 是香椿,再就是一棵石榴树了,要看槐花就得去村头的老槐树下。
前几天遇见一位文友,他说:“今年春天来得太晚,山上还不见翠绿。”我忽然想到他那儿的山上种的都是槐树,槐叶绿得迟,自然感觉春天来得晚了。五月,满街生机盎然。坐在车上,看车窗外槐花一闪而过,感觉比看见花红还美。潮润的街道上,一地槐花如同苔花,走在上面感觉到细软,太多的槐花凋谢为泥,连成为一枚书签的运气都没有,但是,它留在了很多人的记忆里。山里人质朴,若是槐花时节出生的小女孩,取名“槐花”,这样的女子不见面也知道她朴实善良。
秋天,恰好有一位友人送我槐花饼,让我尝尝。等时间久了,记忆渐渐模糊了,如果品出故乡的味道,该多么浪漫啊。在那个邮寄书信的时代,为什么没有把槐花放在书信里远寄?如果有那样的记忆,和我一样喜欢槐花的朋友,该多么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