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水,万仞山,数千朱红,构成了左江流域浩瀚的历史画卷。时间隐去了千百年前古骆越人刀剑的锵锵之声,却留下了他们鲜明伟岸的身姿不朽于崖壁之上。宁明花山岩画,这颗于明江之畔熠熠生辉的明珠,将广西宁明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弹丸之地,推向了世界的舞台。
若不是因为这些历史遗存的出现,宁明人或许难以考证自己的祖先曾在这片红色的土地上生活了多少年岁;但也正是因为它们的现世,令世人为之惊叹,也为之所困顿。
抱着对历史的敬畏和文化的景仰,我们在木棉花开的时节前往宁明,想要走近这远古的文明,触摸关于生命的密码。
船只在明江上破开时光的静谧,向历史的深处驶去。两岸群山绵延,奇峰耸峙,不时可见笔直挺拔的木棉于青葱翠竹中探出头来,开成一片红霞。
峰奇水曲之间,我们行经了古骆越人的崖葬之地,远远与几处岩画点擦肩,最终来到了宁明花山岩画的主体景区。
海拔345米的奇峰临江兀立,山壁陡峭如削,冷峻地俯视着在此迂回转北的明江,及明江上的游人。
仰头,黄黑色崖壁上的赭红色图案呼啸而来!无数个正身或侧身的人像,双手向上弯举,手指叉开,双脚向下屈膝分开,围绕在一个个形似铜鼓的图像周围,动作整齐,阵势壮阔,将人一下子就拽入了岩画中那个人欢马啸、锣鼓喧天、纵舞高歌的场景。
那些蛙形蹲举的人物看似雷同,细看之下却各有千秋。有的头戴饰物,有的腰间佩剑,有的骑兽而行,甚至还有怀孕的妇女跪坐梳头……在这8000平方米的岩壁之上,约有一半的正身人像达1米至1.8米,最高的达3.58米。最高的人像头戴兽形饰物,腰上挎着环首削刀,脚下踏着坐骑,威风凛凛、气派非凡。
是谁挥得笔如椽,乾坤写此大诗篇。这样奇绝的地势,古骆越人究竟是采用什么工具攀爬而上的?岩画的作者是谁?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在绝壁上作画?这些岩画的颜料为何能经历千百年而不褪色?岩画所想表达的场景和含义又是什么?
20世纪50年代以来,无数的专家学者接踵而至,想要解开这崖壁上的千古之谜,然而,最终的真相仍待探究。
确定的是,花山岩画上的内容与考古发掘及民俗遗存可以互相印证。譬如岩画中类似酋长的人物腰间悬挂的环首削刀,与广西出土的战国环首刀完全一致;而岩画中间的打击乐器,与广西博物馆馆藏的羊角钮钟相去无二;壮族传统的蚂拐节、铜鼓节和陇峒节,亦是花山岩画的原始信仰和文化形态的遗存……
远古的文明跨越2000多年的风霜在300多米的高山崖壁上与现代的气息融汇相交,令人仰之弥高。
或许,这些陡峭的崖壁是前人刻意选择的“圣地”,在如江水飘摇的浮世中,只要子孙后代心怀敬畏的仰望朝拜,便能得到福泽,得到守护这片流域不竭的力量。
年复一年,江岸的木棉开了又败,慕名的人们去又复来,我们不知道最后一个绘制岩画的骆越人是如何消失的,但我们看到了他们的后裔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他们对于生活的热爱就像这崖上的壁画般,经历时间浮沉,仍旧鲜亮如初。
【作家简介】覃冰,广西作家协会会员,广西民族报社签约作家,有作品发表于各大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