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差不多下课了，学生甄岛旦还没有来。他睁大眼睛往教室后面一扫，牙齿咬得嘎嘎响，蹦出一句话：“甄岛旦这硬臭脾气！”他嗓尖声大，一个学生听了嚷：“老师，昨天您不是叫他今天不要来了吗？”他脸一红，不耐烦地挥挥满是刀疤的右手：“去去去，我那是说气话，再说了，他昨天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昨天甄岛旦揍隔壁班的男生，那男生被打得鼻青脸肿，这事惊动了校长，因甄岛旦屡次犯错，校长已经责令政教处拿出开除甄岛旦的处理意见。

说实话，他内心里烦透了这个学生，这甄同学就如其名：真捣蛋。经常迟到早退不说，还把同学课本里的人物插图涂上小胡子，把毛毛虫放进女同学的书包，学生吐槽，家长投诉，科任老师头疼。身价千万的甄父甄母更是动武动粗，可甄岛旦才收敛一阵，不久“涛声依旧”，重复同样的错。他算是彻底服了，甄父甄母也苦不堪言。

但他还是说服了校长暂缓开除甄岛旦，拍胸脯保证说他的学生不会再犯类似错误。他及时把事情通报了甄父，还在班上狠狠教育了甄岛旦，本想今早再找甄岛旦好好谈心，尝试“挽救”一番，没想到甄岛旦却没有来。

走到教室走廊，他拨通了甄父电话：“您好，甄岛旦没有来上课，怎么回事呢？”

“哦，老师，我现在厂里了。”

“那您叫他妈妈催他？”

“他妈妈也在厂里了。”

“那……”

“昨晚我们狠狠教育了他一顿，也许他赌气，这会儿还赖在床上呢。”

“也不全是他的错，隔壁班的男生欺负咱们班的女生，他才出手的。对了，你们还是快点回去叫他上学吧。”

“不必了，老师，我们昨晚商量好了，既然他惹祸了，干脆让他退学，到厂里来帮忙。”

“别别别。”

“以前您不是希望他转学吗？”

“那是气话。谁年轻时没有犯错的时候呢？只不过这孩子犯错过头了，正因为这样，我们要一起矫正他，防止以后走弯路。”

“这小子已经够麻烦您班主任老师了，不想再给您添乱了。再说这小子已经准备高中毕业，可以当大人用了。”

“可你们要这样做，将来他会责怪你们的。”

甄父那边沉默了一下，说：“既然这样，我回去催他上学吧。”

当天甄岛旦依然没有来学校，作为班主任老师的他也消失了大半天。当晚，班里同学说有人看到甄父和医护人员用担架把甄岛旦抬下楼，额头还有血迹，鼻子戴着氧气罩，120救护车在楼下呼呼叫。“邻里街坊都说头晚甄家大人又吼又打，下手实在太重了。”

多年后，他退休了，闲不住，牵头实施了“夕阳红关注关爱农村青少年成长”志愿项目。正当他为其中一个项目筹集经费发愁时，一张数万元的汇款单飘然而至，汇款单留言写道：班主任老师教育之恩和救命之恩，终身难忘。无以回报师恩，唯有回报社会。落款：学生甄岛旦。

救命之恩？见有同事疑惑，他慢慢道来。原来，当年他联系上并催促甄父赶回家中叫甄岛旦来学校，甄父在卧室发现孩子摔下床来，全身抽搐，眼神涣散，闻到了一氧化碳味道，才想起早上煮了早餐忘记关煤气了，急忙一面开窗通风，一面跑到门外打120电话。

说完，他欣慰笑了，抚摸满是刀疤的右手，心中感慨：当年读书时，如果不是他的班主任老师及时教育矫正，可能他早已成了社会混混，步入歧途。他感激班主任老师，班主任老师却说：谁年轻时没有犯错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