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我第一次踏上广西民族学院的校门,成为干训部政治班(一年制)的一名学员。当时,我在边远的老、少、边、山、穷的“广西省尾”——西林县工作,担任县委办公室秘书。由于业余喜欢文学创作,进校不久,校报《广西民族学院》的陆宝璋老师就约我写了一篇小散文,且很快就发出来了。多年以后,在校庆70周年到来之际,回想起当年的情景,我的内心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涌动。
也许是血脉中流淌着少数民族血源的关系,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对广西民族学院有一种莫名的崇拜和敬仰。到了可以读大学的年龄,我就梦想有一天能够进入广西民族学院学习,成为一名民院学子。然而,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那时候的大学门槛无形中被人为地降低了,进入大学被涂抹上了浓重的政治色彩。尽管如此,我依然痴心妄想哪天老天能够开眼,让我实现心中的夙愿。于是我挺着年轻而单薄的身板,在工作条件极其恶劣的县水泥厂拼命苦干,试图能够获得“老天”的认可。然而,尽管我为此付出了几乎是生命的代价,连年被评为先进生产者,但是老天爷仍然对我的努力和拼搏视而不见。
恢复高考第一年,由于消息传到山里头太晚,我来不及准备,只得弃考。眼看在工厂附近村子插队的南宁知青一个个考进了各类学校,我心里真不是滋味。第二年,在广西大学读化工机械专业的兄长给我寄了一本薄薄的复习资料,我开始边上班边复习。由于之前我只念过初中,底子薄不说,而且还对数理化和英语具有天生的排斥,加之没人辅导,复习的效果可想而知。更令我无语的是,眼看只有半个月就要高考了,厂领导还安排我出了一趟远差,到南宁采购急需的机械设备。一个来回六、七天,复习时间所剩无几了。当我怀着希望走进庄严的考场以后,我就进入了焦躁而漫长的等待。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我的第一次高考只考了206分,几乎是名落孙山了。有人告诉我,这个分数可以尝试报大专类的院校,而我却固执地填报广西民院的中文系和政治系。回想当年幼稚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但显然那也是我对广西民院的一种挚诚之爱。
有人说,机会一定会眷顾那些执著的人,而我肯定也是在那些幸运的人之列。1983年,国家恢复成人高考,民院也将创办党政干部大学专科班,以此培养急需的干部人才。得到消息时,我正在干训部政治班学习,那个从未泯灭的梦想又在心中发酵了。那一年,我们那个山区小县只分配到了两个可怜的成人大学名额,一个是自治区党校,另一个便是民院,我毫不犹豫地报考了民院。但是,民院的一个名额不只是我一个人报考,学校给的考试名额是四个人,我只是其中之一。而令我无法松懈的是,另外三个竞争对手实力都不弱,都是高中毕业,也是县直单位的科局级干部。也许是我的准备较为充分,又或许是我对民院的热爱感动了上天,这一次我没有让机会旁落。这一年9月,我成为广西民族学院一名全日制学生,终于实现了我多年的梦想。
在这个花香四溢树木葱茏的校园里,我放松心情放开姿态,贪婪地呼吸着自由而清新的空气。这时候在我的眼中,民院就像一棵参天大树,让我这只渴望得到哺育和呵护的鸟儿在此修学养息。然而,和其他成人大学生们相比,我不只是一只饥饿的鸟,同时也是一只不安分的鸟。由于对文学执着的偏爱,进入民院后我就和一些热爱文学的师生交上了朋友,加入了当时以中文系81级同学为核心的朝花文学社,之后,又和杨长勋、黄神彪等同学成立了民院文学协会(相思湖文学社前身),并担任副主席。那时候,民院简直就是文学爱好者的天堂,这里不仅有一批热爱文学创作的师生,更有一个偌大的图书馆,藏书达六、七十万册。算上读政治班的第一年,我在民院的三年时间里,得以比较系统地阅读了前苏联、欧美和亚洲以及中国的大量文学作品。可以说,我的文学储备正是在这个时段完成的。在此期间,我开始在地区和省级报刊发表小说和散文作品,并在一次全校性征文大赛中拿了一等奖。当然,除了文学之外,那时候民院的师资力量也是非常强大的。比如给我们授课的老师有写作的何以刚、梁锴麒、覃盛发教授,政治的徐方治、冯森教授,历史的朱哲方教授,马哲学的黄鸣教授,党史的陆炬烈、覃作宁教授,民族学的陈裔、顾有识教授,自然科学的万辅彬教授等,年代久远恕不能一一列举。这些学识渊博的老师们,给了我成长中不可或缺的丰富营养。
这些年来,当我头顶一名文学创作者的帽子游走在文坛上时,我总是以自己是一名来自相思湖的学子为荣,总是以自己是一名相思湖作家群成员而自豪。文学不仅滋养了我的人生,也改变了我的人生,一个学政治专业的人始终和文学不离不舍。由于有了在民院学习深造几年的积累,我的40年业余文学创作之路一直走得比较顺利。至今已创作文学作品逾300万字,出版文学著作12部,曾获广西独秀文学奖,第二届、第四届、第五届壮族文学奖,获第三、第四届广西少数民族文学花山奖,获第四届、第五届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文艺创作铜鼓奖,获全国第四届、第七届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曾参加中国作家代表团出访美国,长篇小说《生生长流》被美国国会图书馆收藏。有作品被译成泰、柬埔寨、俄罗斯、越南语出版。
更让我感激的是,2008年春天,当我向母校领导提出想回到母校工作的意愿,好好报答当年母校的养育之恩时,母校并不嫌弃我才疏学浅,再一次向我张开了双臂,我和东西、凡一平一起成为驻校作家。这样,我这只倦鸟又飞回到母校这棵大树之上。鸟择良木而栖,我又回来了。经过七十年的洗礼,广西民族大学这棵大树愈加根深叶茂,愈加生机勃发。
祝愿我的母校蒸蒸日上,明天会更好。
(作家简介:黄佩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西民族大学原驻校作家,文学创作一级。广西民族报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