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蓝 玉 兰

摘 要：成语翻译、抽象词语翻译及难句翻译是语际翻译普遍存在的难题，《政府工作报告》（2024）的汉壮翻译译例分析说明，要译好成语、抽象名词、难句得有大量的知识储备和深厚的语言功力，得借助语境采取不同的翻译策略、翻译方法与翻译技巧。

关键词：《政府工作报告》（2024）； 壮语翻译；难译现象；译例分析

一、引言

语言之间有共性也有差异，这种差异表现为独特的韵律结构、独特的习惯用语及特有的句法规则。语言间的差异性导致了翻译过程中的复杂性，从而也增加了翻译的难度。语言不仅仅是交流的工具，还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不同的语言反映不同的历史、传统和价值观念与社会习俗，一种语言所蕴含的文化内涵有时很难、甚至无法在另一种语言中找到相应的表达，因而造成了种种难译现象。成语、抽象词汇及结构复杂的句子是译界公认的难译之点，每一年度《政府工作报告》的壮语翻译都会遇到许多这样的困难。本文从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选取若干难译译例，分析译例的各种处理办法，希望能对汉壮翻译人员翻译处理类似问题有所启发，同时也希望能为汉壮翻译的学科知识积累添砖加瓦。

二、难译现象之一：成语

成语是人们长期以来习用的、简洁精辟的定型词组或短句。一般是四字结构，也有三个字、五个字或是七个字的。成语在字数、结构、音韵等方面比较固定，四字成语有言简意赅、整齐匀称、朗朗上口的特点，这种特殊性要求在翻译过程中既要保持原意，又要尽可能保留其形式特征，同时要综合考虑壮语的表达习惯，这就不大容易了。看看《政府工作报告》（2024）中的两个译例如何处理：

（1）固本培元

“固本培元”是由中医学术语演变而来的成语。固本培元的意思是强化根本，巩固基础。《政府工作报告》（2024）中有这样一句：“我们统筹稳增长和增后劲，突出固本培元，注重精准施策……”，译文是：“Dou daengxbuenz maeuzveh onjdingh demmaj、demgya rengzlaeng, lai guh lumx goek rungx heiq, yawjnaek dawzcinj guhfap”，“突出固本培元，注重精准施策”，都是动宾结构，宾语都是四音格，翻译时既要准确表达，又要尽可能的保持音节以及结构的一致，做到形式对当。“固本培元”最初用隐喻形式译为“lumx goek gung bwnh”，意思相当，只是用词又不够典雅庄重，为此改为“lumx goek rungx heiq”，“lumx”是培土、“goek”是根、“rungx”是培育的意思，“heiq”为气，译文在结构上也仍然保持四字结构，意思完整，读译文与读原文的感觉也基本一致。但也不是一点问题没有，“goek”和“heiq”容易被视为两个不同的认知范畴，处理成“lumx goek gung rag”可能更好。

（2）不折不扣、雷厉风行、求真务实、敢作善为

这一译例四成语连用，比（1）复杂。《报告》原文：“在抓落实上切实做到不折不扣、雷厉风行、求真务实、敢作善为，确保最终效果符合党中央决策意图，顺应人民群众期待。”“不折不扣”是指没有折扣，表示完全、十足的意思。“雷厉风行”，比喻执行政策法令严厉迅速；也形容办事声势猛烈，行动迅速。“求真务实”是指追求真理，讲究实效。“敢作善为”意思是形容做事无所畏惧。这四个成语连接使用，节奏感极强，读者能强烈感受到执行者的坚定与决心，富有感染力。对译者来说，既要达意，又要讲究音节、讲究结构，同时又要有原文那种铿锵有力的感觉，据此处理为：“Ca doeksaed seiz aeu guhdaengz mbouj gaeu mbouj gemj、guh riengj guh haenq、guh caen guh saed、gamj guh rox guh……”“不折不扣”mbouj gaeu mbouj gemj；“雷厉风行”guh riengj guh haenq；“求真务实”guh caen guh saed；“敢作善为”gamj guh rox guh，这译文在保持原意的基础上，不仅转达了核心要义，结构上也保持原来的并列结构，在壮语中也产生相似的效果。

三、难译现象之二：抽象词语

抽象词语指的是那些表达观念、感情或状态词语。这些词语往往没有具体的形态或实物与之对应，难以进行直接感知或观察，词义也因为抽象而高度概括，难以进行很明确的定义，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不好把握其确切含义，从而增加了翻译的难度，成为语际翻译普遍存在的难译现象之一。对于汉壮翻译来说抽象词语的翻译困难犹多，汉语抽象词语丰富，而壮语抽象词语相对稀少，汉语中的许多抽象词语在壮语中很难找到合适的对应词，翻译时常常需要具体化、形象化的方式进行表达，这对译者来说无疑是一种很大的挑战，以下译例足以展示这种困难与挑战：

（3）实践充分表明，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强领导下，中国人民有勇气、有智慧、有能力战胜任何艰难险阻，中国发展必将长风破浪、未来可期！

这个句子中，“实践、在……下、坚强、勇气、智慧、能力、未来可期”都是抽象词语，这些词语意义宽泛，若要准确清晰转达，就先要做到精准理解，再结合句与句之间、词与词之间的逻辑关系，同时对结构、形式、词性等都要尽可能兼顾。“实践”有两个义项，依语境判断，句中“实践”所呈现的应该是“人们有意识地改造自然和改造社会的活动”这一义项。多数情况下，“实践”常译为“saedguh”，从具体语境看，这里的“实践”就是指去年所做的一切，简单说就是去年的工作，可译为“gij hongsaeh bi’gvaq”。“在……下”为介词词组，其抽象的语法意义是“具备某种前提或条件”。过去的翻译曾直接拷贝这一结构译成“youq……laj”，近年则采取较为灵活的译法。根据前后文这一结构可译为“miz……”，“坚强”是形容词，以“akrengz”对译，“勇气”智慧”“能力”则分别用具体的“miz damj” “miz caiz” “miz rengz”进行表达。“未来可期”是指未来有好的结果，值得期望，结合“长风破浪”的译法，转达为“buet coh ngoenzndei”。整句译为：

Gij hongsaeh bi’gvaq hawj vunz raen seuq, miz aen Dangj- cunghyangh aeu Siz Ginbingz dungzci guh goek akrengz lingjdauj, yinzminz Cungguek miz damj、miz caiz、 miz rengz soemx gvaq sojmiz nanzyiemj, Cungguek ngoenzlaeng dingh ndaej bonghyat baenaj、buet coh ngoenzndei!

（4）政府工作存在不足，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现象仍较突出，一些改革发展举措落实不到位。

句中的“不足、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现象、突出、改革、发展、举措、落实、到位”都是抽象词语。其中，“不足”可直接译为“mbouj gaeuq”,“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在壮语中没有对应词。过去常把“形式主义”译为“hingzsik cujyi”，半音译半老借，或是直接音译“hingzsiz cujyi”，这种处理办法比较简单，但读者不大容易明白其含义。“官僚主义”之前大都音译为“gvanhliuz cujyi”，和“形式主义”的译法一样读者不易理解。这里结合语境，把“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分别处理为“cang naj guh yiengh”“dang guen baij laux”，意思简洁明了，又生动形象易懂。当然，“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也可译为“hwng guhyiengh”“maij baij laux”等。“突出”做动词用时并不抽象，译为“doedok”是可以的，做形容词时表达的不是实体，而是一种抽象的现象，就不宜说成“doedok”了。句中的“突出”其实是指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现象”比较多、比较常见，用“lij raen haujlai”或“ciengzseiz loh gyaeuj”更自然更易懂。“落实不到位”的“落实”也是抽象的，“不到位”同样虚泛，因此直接用说成“doek mbouj daengz dieg”比较符合壮语的用词习惯。全句译成：

Gij hong cwngfuj lij miz giz guh mbouj gaeuq, gij yiengh cang naj guh yiengh、dang guen baij laux lij raen haujlai, mbangjdi guhfap gaijgwz hwngfat doek mbouj daengz dieg.

四、难译现象之三：难句

难句，即难译句，指的是不容易翻译的句子。从句子层面去看，难句实际上包括两种情况的句子，一是包含难译词语的句子，比如前面所说的成语、抽象词语，若是从整个句子看也应算是难句；另一种是指结构复杂的句子，这里说的结构自然也包括语义结构，翻译上所说的难句通常指后一种情况。难句翻译之所以难，主要是句子成分修饰成分叠加，结构关系比较复杂，层次不够分明显豁，难以准确理解。相对而言，壮语的句子大多都比较短，结构比较简单，没有汉语那么复杂，因此，翻译汉语结构比较复杂的句子时既要准确完整表达，又要使得译文既符合语法规范又自然流畅，实属不易。看译例：

（5）启动第二轮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长30年整省试点。

这是一个省略了主语的句子，整个句子就是一个述宾结构。“启动”为述语，这没有问题，问题是宾语到底是“试点”还是“整省试点”？“试点”有两个义项，一个义项是动词性的，一个义项是名词性的，作为宾语的“试点”是动词还是名词？如果把“试点”看成是名词，那么“整省试点”就是“整省”作为限定性定语修饰“试点”，意思是“整个省的试点”；如果把“试点”看成动词，那么，“整省”就是一个范围状语修饰“试点”，“整省试点”的意思是“在全省范围内进行试点”。连同述语一起看，“试点”是名词，那么“启动……整省试点”就应解读为“开始进行整个省的试点”；“试点”是动词，那么“启动……整省试点”就该解读为“开始在整个省进行试点”。“整个省的试点”给人的感觉是“试点”已经存在，和原意不一致，把“试点”看成动词，“整省试点”的意思比较切合原义。但仔细一想问题又来了，“启动”能带动词性宾语么？似乎不能。如果不能那就只能把“整省试点”看成动词性词组名物化做“启动”的宾语。宾语的问题解决了，再捋一捋宾语前面的定语“第二轮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长30年”，这个定语也是个“述宾词组”，即“[第二轮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长+30年”，“延长”又带有两个状语，即“[第二轮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长”，第一个状语是个主谓词组做定语修饰方位词“后”表示时间，主谓词组的主语“第二轮土地承包”也是一个复杂词组。根据结构分析结果，把范围状语提前，整句意思可以解读为“开始在全省进行第二轮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长30年的试点”，或也把“整省”“试点”都变成状语解读为“在全省范围内开始试点进行第二轮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长30年”。依照第二种解读可能比较适合译成壮语，整句译为：

Daengx sengj nda dieg sawq guh lwnz daihngeih bau deih daengz geiz caiq gya 30 bi.

（6）建设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先行区。

这一句不长，但极其容易产生理解偏差。和（5）一样，这也是一个省略了主语的句子，整体为述宾结构。翻译这一句子的第一个难点是，作为修饰语的“高水平”所修饰的中心语到底是哪个？仅从字面看，宾语的直接成分至少有四种可能的组合：

A：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先行区

B：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先行区

C：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先行区

D：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先行区

提取主干，A是高水平先行区，B是高水平市场经济，C是高水平体制，D是高水平改革，不了解大的时事背景一时半会儿还真难以确定。其实，2020年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就明确提出，要“全面深化改革，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2022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再次强调，“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据此断定，只有C的切分才是正确的。第二个难点是，“改革先行区”到底是“改革/先行区”还是“改革先行/区”?“先行区”经常作为一个词来使用，例如“建设先行区”“迈向先行区”“先行区名单”“先行区建设”，等等，“改革先行区”宜理解为“改革的先行区”，“改革”作为定语没有具体的对象，构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本身就是一种改革，因此，翻译为壮语时“改革”可以省译，整句转达为：

Hwnqguh gizdieg sien laeb aen dijci ginghci hawciengz sevei cujyi mbaeksang.

五、结语

通过对《政府工作报告》（2024）中的成语、抽象词语、难句壮语译例分析，得到以下认识：要处理好难译现象，第一，须有广博的文化知识以及高超的语言能力；第二，须借助文化背景、上下文关系等准确把握文本中的具体含意，选择最为切近最为自然的表达方式；第三，处理难译现象没有一成不变的法则，须根据表达需要灵活选择翻译策略、翻译方法及翻译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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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为中国民族语文翻译中心壮语文室主任、一级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