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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daw 《Seiq Daih Fwencieg Bouxcuengh》 “It、Ndeu、Saek” Faenbouh、Goekgaen Caeuq Eiqsei Goengnaeng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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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月3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Ndaw 《Seiq Daih Fwencieg Bouxcuengh》 “It、Ndeu、Saek” Faenbouh、Goekgaen Caeuq Eiqsei Goengnaengz
《壮族四大悲歌》中“一”的分布、来源和语义功能
□ 罗兰姣
 

摘要:“一”被赋予宇宙的起源和万物的根本。以《壮族四大悲歌》为对象,采用共时描写与历时分析相结合的方法,对《壮族四大悲歌》中“一”的分布、来源及语义功能进行探讨。《壮族四大悲歌》中的“一”有“ʔit7、ʔdeːu1、θak7”三个,可以做数词、形容词和副词。其中“ʔit7”为汉借词,借自汉语的“一”,“ʔdeːu1、θak7”为民族固有词,“ʔdeːu1”从“单独、唯一”义引申而来,“θak7”从何而来还需进一步考究。

关键词:《壮族四大悲歌》一 来源 语义功能

用方块壮字记录,壮语演唱的《壮族四大悲歌》保存了一定数量的民族词汇,这些民族词汇在日常生活中使用频率日渐减少,有些甚至已经不再使用,只存留于文本中。目前,对《壮族四大悲歌》的研究,多从宗教信仰、哲学思想、伦理道德等角度着手,在语言方面未有涉及。基于“一”的典型性和灵活性,从《壮族四大悲歌》中“一”的分布、来源和语义功能及来源进行考察,旨在从词汇的微观视角出发,为壮语词汇研究提供实证案例,也为《壮族四大悲歌》研究提供新的视角。

一、语义功能

(一)数词

“一”作为数词中最小的自然数,在《壮族四大悲歌》中“一”做数词频率最高。主要做基数词和序数词。

1.基数词

“一”作为基数词,主要作用是在客观的量的基础上用来表示数目或数量的多少。

(1)kuŋ3 kuːn3 ɕip8 laːi1 pi1,ʔbou3 mei2 tei1ʔdeːu1 lok7

共管十多年,没有点一错

供养十多春,没有错一分

包括壮语在内的壮侗语族都是SVO型语言,中心词位于修饰词之前。量词晚起于数词和名词,在量词未产生之前,数词可以直接修饰名词,量词产生后,当数词为“一”时,侗台语最为广泛使用的事物量语序类型为“NP+量+一”,当数词为“二”及以上时,侗台语最为广泛使用的事物量语序类型为“NP+数+量”,但在强势语汉语的影响下,当数词为二及以上时,事物量语序类型为“数+量+NP”,倪大白(1990)认为古代汉语中“一”的省略是侗台语“一”得以保存的重要原因。例(1)中的“量+一+名”语序类型是受强势语汉语影响本土化的结果。一方面,由数词和量词组成的数量短语作为修饰语修饰后面的名词,组成“修饰语+中心语”的语序类型,另一方面,它保留了侗台语的事物量语序类型为“NP+量+一”,量词位于数词“一”之前。

因为傣语、老挝语和泰语从共同汉藏母语分化较久,仍得以保持着“名数量”的语序类型,并且在数词为“一”时的语序均为“NP+量+一”。在侗台语中,“量+NP”语序类型是由“量+NP+一”结构中数词“一”的省略而产生的变体。例如在壮语中,当数词为“一”时“量+NP”语序类型也被频繁使用,如pou4ke5 一位老人,tu2pit7一只鸭,ko1fai4一棵树。在“量+NP”结构中,当量词表示名词的数量为“一”,其性质相当于英语中的不定冠词“a/an”。

(2)ȵuːn2 liːŋ6 kou1 pai2 ʔdeːu1,ʔbou3 ɕaːi5 ɕiːu1 hu4 haːi6

原谅我回一,不再招祸害

原谅我一回,不再把祸招

(3)ɕuŋ5 pei4 nuːŋ4 ɕai2 ɣan1,ʔbou3 kɯn1 kam2 kɯn1 laːu4

众兄弟齐见,不吃口吃大

众兄弟都见,没大口吃喝

动词典型的数量特征是时间性,动词的时间量可分为出现的次数和延续的长度两大类。朱德熙《语法讲义》指出名量词表示事物的数量,动量词常常放在动词之后充任宾语,表示动作的次数。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现代汉语》也认为“表示人和事物单位的是物量词名量词,表示动作行为单位的是动量词”。在例(2)中,动量词与数词“一”组合后修饰动词并置于动词后,组成“VP+量+一”结构,几乎所有的量词都可以出现在“VP+量+一”结构中,如 ɕaːm1 ʔbaːt7 ʔdeːu1 问一遍,kɯn1 kam2 ʔdeːu1 吃一口,nin2 ham6 ʔdeːu1 睡一晚。在例(2)中,无独有偶,在“VP+量+一”结构中,“一”可以省略,所表达的意义不变,如例(3)。

(4)pa2 moːi2 tau3 kja5 kjiːu2,ɕaːm1 koŋ1 jiːu2 ʔit7 ŋei6

媒婆来架桥,问姚公一二

媒婆来搭桥,问姚公心意

(5)θi3 θaɯ1 ɕuːŋ5 kɯn2 taːi2, me6 jou6 naːi1 ʔit7 ŋei6

写八字放上桌,妈又安慰一二

八字已写好,娘又安慰道。

(6)ʔai1 piŋ6 nak7 θei2 hou6 , wa6 taŋ5 nau2 ʔit7 ŋei6

他病重时候,话嘱咐说一二

夫病重时刻,嘱托我一二

在壮侗语族语言中,“一”可以与其相邻的数词连用表约数,壮语的数词一“ʔit7”能和二“ŋei6”连用,“ʔdeːu1”能和“θoŋ1”连用,但后者不能表约数,大概义,如例(4)(5)(6)。

(二)序数词

包括“一”在内的所有数词都可以加“第”“初”等表序数,如taːi6 it7第一、taːi6 ŋei6第二,taːi6 θaːm1第三,ɕo1 ʔit7初一、ɕo1 ŋei6初二,ɕo1 θaːm1初三,表示先后次序。

(7)pi1 taːi6 ʔit7 ŋaːm5 ɕou4,kou1 tau3 ɕou6 ku5 kja1

年第一刚接,我来就顾家

刚娶第一年,我来就管家

(8)ɕiːŋ5 taːi6 ʔit7 kiːn6 θei6,paːi5 liŋ2 wei6 ɕiu1 jiːŋ1

唱第一件事,拜灵位烧香

唱第一件事,拜灵位烧香

(9)ɕiːŋ1 ɕo1 ʔit7 ŋon2 han4,taɯ2 kou1 ɕan6 ʔoːk7 tou1

正月初一那天,把我赶出门

正月初一日,把我赶出门

“一”和“二”都有两套系统,一套是汉借词,一套是民族固有词。“一”“二”在和第、初等组合在表序数时,只能用汉借词“ʔit7”“ŋei6”而不能用民族固有词“ʔdeːu1”“θoŋ1”,如例(7)(8)(9)。

(三)形容词

古人把“一”与“初,始,极”等意义等同起来,“一”才具有了描述性的“同一,全,专一”等意义。

(10)juːn2 laːi2 kou1 ko3 θiːŋ3,ʔit7 θim1 jiːŋ5 ɣaːn2 θou1

原来我可想,一心向家你们

本来我只想,拼命为家干

“一“的本义为数词,其形容词性是由数词“一”本义引申而来,最小正整数“一”和“全、整、满”意义相关联。在例(10)中“一”表“同一,全,专一”等义的形容词用法。

(四)副词

《壮语辞典》(2005)中“θak7”的义项有四个,其中作为副词的义项有三个,作为代词的义项有一个,释义分别是:

副词:①任何,一,什么(用在否定结构里强调一点也没有,常常与ʔdi1连用);②大约,大概,左右;③把,一(名量词连用,表示数量很少);代词:那么(与时间词连词,表示虚拟、假设)。

在《古壮字大字典》(1988)中,“θak7”的义项有两个,均为副词,释义分别是:

①一,任何(一个);

②大约,左右。

在例(11)(12)中,“θak7”的语义功能均为副词,其中例(11)(12)“θak7”的义项为:任何,一,任何。

(11)kou1 ʔbou3 man3 θak7 θiŋ1,ʔdaɯ1 ʔbaːn3 wun2 ko3 kei5

我不斥骂一声,内村人也记

我不说一声,村人都记清

(12)kou1 ɕiːŋ4 θou1 lei4 θai5,ʔbou3 haɯ3 tai3 θak7 θiŋ1

我养你们还小,不给哭一声

我从小养你,不让乱哭啼

刘向《说苑·反质》认为“一”是“数之始而物之极也”,许慎《说文解字》对“一”的解释是:“一,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通过以上两个例子,我们发现《壮族四大悲歌》将“θak7”直译为“一”,但仅以此便将“θak7”视为“一”未免有些牵强,根据上下文不难看出“θak7”所表示的意思为极少或几乎没有。无独有偶,《古壮字大字典》(1988)“θak7”的第一个义项使用了一个例子,即“mbouj miz saek di 一点也没有”,mbouj miz是“没有”的意思,di是“点”的意思,saek即“θak7”表示“一”的意思,《中国壮族谚语》(2005)“noix gwn lai can,dungxsaej mbouj sieng;saek can gwn imq,dungxsaej nanzsouh 少吃多餐,肠胃不伤;一餐吃够,肠胃难受”,“donqdonq gwn saw ndei gvaq,saek donq deng iek nanz ngaiz 顿顿饥饿易过,一顿饥饿难挨”。可见,不仅是《壮族四大悲歌》,就连《中国壮族谚语》和《古壮字大字典》一样,都将“θak7”直译为“一”,反映了壮族人民认同“一”为万物之始的哲学观。

二、来源

(一)ʔit7

“一”,《玉篇·一部》“一,数之始也。古字“弌”。《广韵》作於悉切,影母质韵入声,“ʔit7”和“一”语音和语义都对应整齐,“ʔit”来源于汉语“一”的对应学界并无争议”。壮语常用的数词“一”和“二”有表基数和表序数两套不同的形式,其中,ʔdeːu1和θoːŋ1做基数,表小约量。ʔit7和ŋei6表叙述,所以数词“一”和数词“二”连用时,可以说“ʔit7 ŋei6”但不能说“ʔit7 θoŋ1”,在数数时“ʔdeːu1”可以跟“θoːŋ1”连用。

(二)ʔdeːu1

(13)kou1 kaːk8 pou4 paɯ4 toːk8,hoŋ1ɣoːk7 kou1 kaːk8 fou4

我自个媳妇独,活路外我自舞

我独媳一个,农活我包下

关于壮语“ʔdeːu1”的来源观点主要有三种,覃晓航(1993)根据王力先生的“数词晚起”论以及“ʔdeːu1”在充当修饰成分时所处的位置,认为壮侗语“ʔdeːu1”所表示的“一”的数目概念是从“单独”的意义发展而来;蒙元耀(2012)通过声母、韵母和声调三方面证明“ʔdeːu1”来源于汉语的“幺”,而并非民族固有词;覃凤余(2013)认为壮语“ʔdeːu1”主要功能是个源于指示词的不定标记,由于指示词多样,故数词“一”也形式多样。文章认同覃文(1993)的观点,“ʔdeːu1”为民族固有词,从单独义发展而来,理由有两点,首先“ʔdeːu1”在壮侗语族语言中有整齐的对应关系,如傣西语deːu1,毛南语ʔdeːu1,甚至国外壮侗语族语言中也有分布,如泰语ʔdiːau1,老挝语ʔdiːau1,越南泰语ʔdiːu1,由此可见“ʔdeːu1”应为民族固有词而并非汉语借词。其次在《壮族四大悲歌》中,我们还能捕捉到“ʔdeːu1”从单独义发展而来的痕迹,如例(13)。

(三)θak7

“θak7”在壮侗语族中有对应关系,属于民族词固有词。在壮侗语族语言中,与“θak7”在音义上均有对应关系的是量词“点,滴”。在语音上,《广西民族语言方音词汇》(2008)忻城壮语、毛南语、仡佬语布流方言中的量词“滴”分别为“tsak7、thjak7、mbjak7”,声母、韵母甚至是声调与“θak7”都有严格的对应关系;从语义上,“θak7”作为表示量词“点,滴”,量词“点,滴”与“一”所代表的“数之始而物之极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有“少,小”的义项,在“NP+量+一”结构类型中,“一”可以省略,当“一”省略时,量词所隐含的数量为“一”,综上,“θak7”和量词“点,滴”之间应该有一定的联系,但其中具体的关系有待进一步考究。

三、小结

基于“一”的典型性和灵活多变性,文章以动态的真实语料《壮族四大悲歌》为基础,运用共时比较和历时解释相结合的方法对壮语方言的“一”的分布、来源和语义功能及来源进行探讨。《壮族四大悲歌》中的“一”有“ʔit7、ʔdeːu1、θak7”三个,可以做数词、形容词和副词。其中“ʔit7”为汉借词,借自汉语的“一”,“ʔdeːu1、θak7”为民族固有词,“ʔdeːu1”从“单独、唯一”义引申而来,“θak7”从何而来还需进一步考究。研究壮语的“一”对语言教学、辞书编纂和语言信息处理等方面均有积极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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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国外壮侗语族语言词汇集[M]. 韦树关,颜海云,黎莎编译.世界图书出版广东有限公司.2019

[16]中国壮族谚语[M]. 周艳鲜.世界图书出版广东有限公司.2015

注:本论文为广西民族文化保护与传承研究中心资助课题“《达备之歌》的词汇研究”(2022CXYB12)成果之一。

(作者简介:罗兰姣,壮族,广西忻城人,广西民族大学文学院中国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壮侗语族语言研究和民族古籍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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