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岜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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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一口气,再提一口气,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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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4 2025年7月25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歇一口气,再提一口气,继续前行”
——《空间:猫、硅胶工厂和心脉》创作谈
□ 黄其龙(壮族)
 

《空间:猫、硅胶工厂和心脉》是我的第一本散文集,收录我2019年开始写作以来的十多篇散文。这本散文集,仿佛给我的散文创作路途提了一口气,有点血气方刚的意味。我感到有些喜悦——原来我也可以写散文,并结集出版,成果摆在了我的案头。

很多朋友问我,你怎么给自己的散文集取了这么复杂的书名?这个书名代表了什么?听起来像在堆叠事物,堆叠意象,这中间有什么样的文学隐喻?

我很不情愿回答这样的问题,因为这有什么值得讨论的。然而,在一些碍于情面的场合,我也只能这么回答:万事万物在一个特定的空间里,总会有一条关联的脉络,这条脉络很不清晰,很隐匿,我的写作就是把这条脉络呈现出来,至于它是新鲜的,陌生化的,还是像生活那样的按部就班,已经显得无关紧要。文学创作不都是表达的需要吗?一个人隐匿在胸的痛楚以及幽微的情感,都在那条关联的脉络里头,当他面对众人羞于启齿时,文学创作恰巧给他提供了更为安全稳妥的表达方式。

沿着这条不清晰的脉络,我在《蜜蜂飞来飞去》里写个人的时代痛感,就是淹没在城市化进程中的农村留守老人,他们在张望那些慌忙进城的年轻人,他们望着年轻人远去的背影,仍在希望年轻人能重返故乡、扎根生活,然而他们的张望往往是落空的,没有回音。我在《深深蓝》里写年轻人的生活状态,他们借助圈养宠物——鹦鹉,隐藏婚姻里的困惑和漫无目的,以此投射城市生活的臃肿和焦虑。这中间还隔着两代人不同观念的冲突——老一辈人指责青年人养宠物是矫情,属于不干正事的荒诞之举。

身边人身边事都写尽了,我便写本书名上的那只猫和那家硅胶工厂。猫有猫的生存空间,我却在一个夜晚把它从农村带到城市,只一天的时间,它便溜出门去,后来我在马路上看到它被车辆碾压后的尸体,我感到十分懊丧,从此丢掉养宠物的念头。迫于生计,2014年过完“广西三月三”,我独自一个人去往深圳坪山市的一家硅胶工厂打工,日夜加班的那两个月,我的百般煎熬,其实无异于那只被腾挪了生存空间的猫,只是我后来头脑很清晰,逃了回来,我的命运没有那只猫那样惨烈。我写这些,更多的是写我处在这一个时代的身心遭遇与精神尴尬,换一句话说,其实就是写我的一种生命的常态。

然而很多时候,我觉得散文写作很容易把自己掏空,然后产生疲倦,能不能一直坚持下去,关键还看自己的热爱程度。有的人会突然不写了,从此不再涉足散文创作,过他自己认为该过的生活。有的人虽然也突然不写,也过他认为该过的生活,但在某一天的夜里,他发现他又有了生活的积累,以及新的生活经验,又突然想写作了,于是重新拿起笔继续写下去,并且越写越纯熟冷静,往往能出有分量的作品。我希望我属于后者。我的这本散文集,就是以这样的状态写就的。2019年以来,按照每年两至三篇的量,断断续续堆叠起来。我把我自己的生活写尽了后,我对“写什么,怎么写”也常感困惑,一个写作者在起步阶段,是无法背离自己的真实生活的,他一定过分依赖他的生活。

前几天,在2025中国—东盟图书文化周活动现场举办的“广西青年作家文学创作经验谈”暨《广西新锐作家作品系列》作者见面会上,我说:“生活赐予我们不同的面貌,不同的感受,不同的遭遇。”我说这句话,其实是想说,我在努力延伸写作的触角。当我把我的生活经历写透写尽了,我就要去写芸芸大众他们遑急的一生,写千人不同面的面貌、感受、遭遇。我在《人潮漫卷》里,写我做网约车司机那段时间里所遇的形形色色的人:三个打工妹去广东打工挣了一些钱,回到家乡所在的城市聚在一块消费、娱乐,在过年之前将所有的钱花掉,换取稍纵即逝的快乐;一个外省来的家庭,丈夫、妻子、女儿在车里无休止的隔阂和不说话,使得这一家子几乎走向分裂;犯烟瘾的瘦女人,慌乱地从口袋摸出烟、打火机和纸巾,她独自一人上山去扫墓,祭奠逝去的亲人。这不同的面貌、不同的感受、不同的遭遇混杂在我的头脑,对我而言,是人生的淬炼,我写:“事实上,我是变了的,数百个人的悲欢、情仇、爱恋、静默、呼吸、对话、打扮、举止,我一直都在接纳,我仿佛是一个大熔炉,里头正在淬炼的是我自己。我从熔炉里走出来,发现我并不是纯粹的自己,我从属于人群,我并不能独自一人纯粹地活着,我一直在纷乱之中活着。”“至深的体悟不一定非要借助自我的经历方能见出,他者同样承载了命运或人生的深刻,”我把他们写出来了,“一切的交互其实都是在照见自我……源于自我道德意识的去除……将悲欢加以打通。”(刘军《广西散文新实力二十家》专号述评)这些活生生的人会反哺我接下来的生活,我从中获取生活的胆量和勇气,以审美的方式去接纳生活的一切可能性。

我一直坚持“新鲜题材+一个月写+十次修改”的创作习惯。这个习惯,我好像是从一个名家在高校讲授文学创作课听来的。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小说家毕飞宇。我也不知道这个习惯是好还是坏,总之,著名小说家在用的,并且适合我,我就挪用到我身上并坚持使用下去。这个写作习惯,注定了一个作品的完成,需要消耗较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无一例外的,长时间的情感酝酿、构想,是写好一个作品的底气,如果心中没有形成雏形,形成一个作品的模样,急匆匆写,只会让自己在半途中放弃。

这些年,广西区内的何述强、罗南、梁晓阳等一批作家写出了很多优秀的散文作品,他们的作品沉静、内敛、从容,大量的生活情景描写真实细腻。他们的作品都在记录和呈现命运、情感和精神涌动,感人至深。我相信他们的写作,也是消耗大量时间和精力的,这仿佛是散文创作的共识。既然我们都把文学当成艺术,报以狂热,那么我们都应沉住气,一篇好稿子,一定是凝聚作者时间、精力、才情、思想的稿子。

时间对于每一个写作的人来说,实在过得太快,我们无法掌控时间流逝的局面。一个为期五年的写作周期,我要是连一篇文章的开头都没写下,这五年我算是荒废时日,也就没有现在的这本《空间:猫、硅胶工厂和心脉》。我要是零零碎碎地写,即便东一篇西一篇地写下去,这五年我还能留下一些痕迹,虽然难以写出令自己满意的作品,但至少让我一直保有写作的热情。因此,我一直坚信“写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写强”这句话。而我也可以像苏沧桑那样,“茕茕孑立、踽踽独行……歇一口气,再提一口气,继续前行。”

当然,“具象绵密而境界开阔,目光向下而诗意高蹈,语言明快而虚实相生,在此基础上,如果能继续打开心胸,将会看到更为广阔、更为异样的世界;如果在写作上也不断地设置难度并且实现跨越,相信定能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潘大林《从观照对象返看活着的坚强——黄其龙散文读后》)“落实到文学创作、诗意探索上,该怎样继续保持诚挚初心叩问精神灵魂,需要勇敢面对。”(罗瑞宁《穿越的疼痛与诗意的畅快——论黄其龙及其散文创作》)最后,我想说的是,批评家们对我的创作概括得很到位,说得很准确,他们的批评,也是我今后要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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