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岜莱评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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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隐痛下的人性关怀
江湖内外,时间之中,一个平民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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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24年12月27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江湖内外,时间之中,一个平民的心跳
——唐允诗集《不如去看芭蕉》印象
□ 黄明海
 

拿到唐允这本诗集有些时间了,一直不太忍心读完,仅从目录来看,他的诗歌涉及了太多方面,工作和生活、城市和乡村、亲人和朋友、爱与被爱、悲伤和快乐、幸福和烦恼、寂静和喧嚣、幻梦和现实……对我来说,不攒够相关的体验和情绪,贸然去读他的诗歌,虽然也能读,但会损失大部分的营养。就如诗集的第一首《山中》,你须得领略过山中之景,也领教过爱情之味,方能抓住他这突如其来的比拟,或者会心一笑,或者泪水潸然。更不用说,诗人在其后的诗歌里,写尽了五味。

由此,想起美国诗人露易丝·格丽克《棉口蛇之国》里的诗句:“出生,而非死亡/才是难以承受的损失/我知道,我也曾在那儿留下一层皮。”从到人间开始,每个人就开始了消磨,面对这种处境,唐允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咀嚼它。在读完这本诗集之后,我对这些诗歌有了新的认识,并从这冗杂的叙事之中,看到诗意的线索或明或暗,但始终是有迹可循的,即它们都不外乎这三个词组:江湖内外、时间之中、平民的心跳。

这里的“江湖”是唐允内心那片草莽、恣肆、试图摆脱俗世规则的自留地。他以时间为墨,以自己为笔,因此他能深刻感受到,时间如何作用在身上,那些阴晴圆缺、四季轮转及草长花开等,不过是时间的副产品。面对大千世界,唐允显得恬淡、平静,有时又充满忧思,他诚实地记录着原始的心跳,当然有幸福快乐,纵使有些情绪不太愉快,也似乎享受于此。是的,也正是这种平视和从容,对所遇之事,不论好坏进行“敲骨吸髓”的感受,俨然让他具备了平民的品质。所以,这本诗集如此立体,如果认真读完,几乎可以确定诗人的善良、率真、敏感、细腻、怀旧与多思。

江湖内外,他来回穿梭,并以身入局。在唐允的青少年时代,他渴望自由,企图挣脱来自各方的束缚,所以选择了离家出走,至于后果全然不去理会,“那时我年幼,十五六岁/带四百块钱离家出走……”(《相忘于江湖》)。这外界的诱惑,让他既恐惧又勇敢,“傍晚走过旧街/看到了一个出了车祸的人躺在路中间……在世界另一边/我担心他翻起身来,浑身是伤……”(《世界另一边》)。很多事情并非顺遂,好在有惊无险。后来他才知道,江湖就是江湖,不是别的。“当他走入大街,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他们守着一种秩序……他扛着巨大的无知继续向前走去/又像是在原路返回……”(《走出小房间的人》)。现实规则的存在,早已年深日久,他试探那些制度,来确认自己,“我对这两只老鼠的仇恨/不只是因为它们偷吃东西/并弄出声响/还因为它们使我知道我身在何处……它们故意赴死/让我知道何为死亡/我们今后将只有我们和没用完的毒药……”(《这儿》),由对抗、接触、熟悉并和解(准确说是自洽),直到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暧昧的氛围,“我和它们一道体验爱在心中耗尽的滋味/这竟然是欢快的/我感觉到了,旷日持久的折磨/正在我不识得的某人身上获得解脱……”(《知了》)。既然存在,姑且享之,这是唐允告诉我们的处世哲学。

时间之中,诗人心思细腻,尽力捕捉光影移动的瞬间,在平实的叙述间完成诗意。在时间的催生之下,诗人用文字和事物构建起隐秘的通道,他从中召出风,唤出雨,呼来春夏秋冬,也调出悲欢离合。一路上,那些或被遮蔽、或被忽略的部分,经由他一一解救出来,或直白、或纠结、或蜿蜒、或偾张……有限的年华里,唐允多次经历他人的生或死,由起初的惶然到肃然,“——刚刚离去的人/流泪的脸。我终于知道这世界需要的铁/为何这么坚硬,并且垂直/并且,刷着油漆……”(《街灯》),再到淡然,最终走向了坦然,“我独自走进了园子边缘的芭蕉林/找到吐出最黄的芭蕉的那株/将它放倒/不然过不了多久就会烂了……”(《不如去看芭蕉》)。是的,他的这种坦然是通透之美。他和时间做朋友,时间也待他不薄,对于那些远去的事物,谈不上伤悲,只是保存着近于了无的余味,“我那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的爷爷在这件事上/也曾那么爱我……”(《关于爷爷的记忆》),以待时过境迁,疗愈自己,或他人。他反复提起回忆,并非耽于昨日,不过是为了确认更多的明天,他确凿知道,晴朗的意义,“阳光冲过来的时候/向我喊了一声/我没听清/但一切,似乎有了点指望”(《晴朗》),也更知道死生的意义,诚如他所言,每个人只可能为自己死去,并且在这样的过程中,只会是无知地、自私地为别人活过一生。

一个平民的心跳,重要吗?这个问题难置可否,但唐允用自己的诗歌,明确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平和的笔调,沉静的叙述,将一个情感真实、内心翔实的平民呈现在读者眼前,引得我们悲欣交集。这些诗歌有让人惊喜的想象力,可我知道,非是语言所至,而是情感借笔力所至。这精准的情感表达,是他无比忠于自己的直觉和情感,并坦诚揭露它们。在这座大花园里,唐允并不想用一两种花来撑满整个园子,他要的是百花齐放。因此,凡他所遇,皆入囊中:比如,初为人父的《快乐》;和想起曾爱过之人的快乐、想到我不属于我的《不安》;身不由己的《悲伤》;《沉睡之后》时隐时现的忧伤;那最长之夜的《寂寞》;甚至痛苦逐渐遁逃(《在父亲的荒野》);直到沉默(《沉默是金》);并最终获得一种自然,“一个男人用铁锤的样子/一定是最自然的/直接,热烈……”(《自然》)。他把情绪几乎写尽,却唯独没写下“怒”,唐允如此宁静,像百色盆地上的右江河一样。他内心的颗粒度细小而善感,在唐允所写下的诗歌中,我可以确定,每个人至少可以认领一次自己的心跳。当读者有这样的反应时,我更可以确定,唐允必定是幸福的。

合上诗集,我意犹未尽。太多思绪萦绕在身边,一时间竟不知道去回味哪种。我深究其中一个原因,是在唐允的诗歌中公共情绪少,大多数是个人的情绪,这种情绪不居高、不自傲、不聒噪,敢于直视所站立的土地和环境,因而具有平民本色。对于唐允的诗歌,其实每一首我都有很多话想说,不仅是因为他是一个对自己认真“搜身”的人,还因为他很重视自己的感受,那些被他使用的文字是幸福的,因它们皆有归处。在写诗这件事上,唐允认真而笃定,他赋予那些远远近近、明明灭灭的事物具体形状,并揉进自己的真诚,如同时常面对的芭蕉林,他让一切变得可触起来。为了不让诗意朦胧而扰人,他如此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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