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作家锦璐的小说集《五秒钟是什么概念》共收录近年发表于《人民文学》《十月》《当代》等刊物的十部作品,包括《毛纺厂在西北偏北》《女人边锋》《复调喀秋莎》《不忘》《灰姑娘》《看你一眼有多长》《五秒钟是这么概念》《夜路》《我是金银珠》《乔丹的祝福》。锦璐的小说创作对城市普通人的现实生活给予深切的关注,她以敏锐的眼光和细腻、温情的笔触描绘了城市现代人的生存状态与精神困境。通过深入城市普通人的心灵世界来发现并讲述小人物内心深处的隐秘记忆与伤痛,表现人物命运的坎坷曲折和现实生活的无奈悲伤,揭示出现代人所面临的精神困境和情感危机。这部小说集向我们传递了一种女性作家对情感、人性的独特认知。
锦璐曾做过记者,这样的身份让她更能接触社会中各种各样的人,审视他们的生活。她曾说:“刚开始写作的时候,对社会的敏锐度是非常高的,对底层写作有种本能的反映。其实我在写作时没有刻意追求或者主动追求底层写作,我经常是会由一个场景激发了想象,以此来处理故事构成。”正如此,她的作品多体现了对普通人的关注,书写了他们的焦虑、迷茫。《不忘》中的金燕在是否要把母亲送去养老机构这件事上,即便是医生建议甚至还认真询问家里老人有过类似情况的同事朋友,也得到了母亲的回应,金燕仍犹豫了。与丈夫林高远结婚后,生活与情感上的不如意让金燕不禁怀疑“难道是与钱打交道的职业需要耗尽了她对生活的热情?”《灰姑娘》里的刚子想帮助麦多多让其搬到自己住的地方,但是家庭艰难的情况让他发出疑问:“万一抗不下来,再让人家搬出去?”录音机播放的声音没有达到麦多多原来的期待,她失望,不断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种焦虑和迷茫让他们感到痛苦和无能为力,进而揭示了作为独立个体在自我生命中无法避免地存在人性固有的缺陷。
《看你一眼有多长》里的“我”同样面临理想与现实的冲突。在生存困境面前,“我”陷入对诗歌梦想的怀疑,怀疑自己写过的诗,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写过诗,甚至不止一次想到自杀。《我是金银珠》中,作为底层妇女的小金面对男人让自己诬陷雇主陶叔骚扰自己的威胁时,也陷入深深地道德挣扎中。这些篇什,无不描绘出了普通人的精神困境与自我挣扎,同时也写出了他们的顽强与坚持。
作品中的主人公都是处于社会中的普通大众,人生不免落入现实生活的世俗中,锦璐通过展现他们在情感、物质上的种种遭遇牵扯出他们内心的纠结、身体与精神的隐痛,并试图彰显人性中的温暖之于个体的支撑力量。《毛纺厂在西北偏北》中身患重症辗转回到故乡小城的马依拉得到了父老乡亲的热情接纳,具体体现在每天饶有兴致地守在手机屏幕前观看她直播如何织毛衣,给她以温情、以鼓励,甚至董事长母亲捐赠的“最温暖”小城票选获得者的挂饰都是马依拉的作品。《女人边锋》中的边锋身体缺陷并没有让她感到颓废和失去生活的希望,相反读者看到的是一个即使腿部装了假肢但是也要掷出标枪以向时代的偏见发出挑战,这样一个敢作敢为、积极向上的女性形象跃然纸上。《复调喀秋莎》里的艾老师坚强乐观,从未告诉朋友自己的老伴已经去世,因为她不想被他们视为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寡老人。青春时期的冲动语言伤害了朋友,丈夫、朋友与自己之间的尘封往事公之于众,回忆、愧疚、伤痛在一次聚会中得到了朋友吕心韵的抚平与原谅,让读者看到了人性的一缕微光。
锦璐看到了人们身上的闪光点,这对于提升个体的生命价值至关重要。马依拉虽然身患重症,却依然乐观地生活着;边锋敢于爱,具有反抗精神;艾老师积极向上,不断学习以跟上新时代的步伐;麦多多勇往直前,坚守梦想;小金善良而淳朴。这些形象都体现了作者对普通人不畏惧生活的磨砺,在困苦的生活中顽强地坚守自我和不卑不亢地接受来自精神苦难的考验予以别样的情感。通过展现这些普通人所体现出来的优秀品质,强调他们在追求自我尊严方面的生存方式,彰显了在困境中普通人所散发的人性光辉,反映了这位女性小说家对人性的深刻关怀。
锦璐以她的书写将底层民众的精神世界呈现得深入人心。她在作品中描绘了时代变革中的各类人物形象,包括自信坚强的残疾女性、逐渐坠入风尘的文艺女青年,以及在底层艰难生存的打工人、独居的老人等等。她以真实的笔触描绘了他们的生活,揭示了这些生命个体所面临的精神困境,以及他们在艰难生存和情感迷失中的痛苦经历,并用理性的文字进行书写。因此,她以理想主义的情怀和充满温情的文字将平静表面下的暗潮涌动和人们的情感挣扎、精神痛楚娓娓道来,理性地传达出人们的失落和迷惘,抚慰着个体的精神世界。
锦璐并不过多关注人物生活的艰辛,而是在生命的隐痛中寻找新的生存智慧,包括女性的力量和坚韧、小人物的善良和温情,以及年轻人对美好理想的坚守,这些都是她作品中生存智慧的体现。只有通过触摸到底层民众的内心深处,她才能展现出最真实的生活,并对此进行理性思考,探究普通人如何在带着伤痛的环境中以更积极更有价值的方式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