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广西大学文学院“湘江战役的当代文学书写”研究团队。

受访者：刘玉，广西作家协会报告文学委员会副主任、桂林民革书画院副院长、桂林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1.您自小生长在广西这片热土上，在湘江战役的发生地听着红军故事长大。这些红色文化、红色家风对您坚定记录红军故事有什么影响？

因为生于斯长于斯，我对桂北这片土地有深沉的爱恋，对在广西大地所发生的这段历史有天然的亲近，于是将这一段史实收纳于精神世界的深处，让扁平化的史料转化成作品中立体化的鲜活故事。我作品中的许多口述者，如张育林、贺仕荣、刘景秀，都是我的至亲。我是日复一日听着红军故事长大的，有些故事已深入骨髓，深深地影响我。我老家过江铺的后龙山上，战壕、工事依旧保存完整，像一条长龙盘踞山腰，守护着我们的村子。我每天生活在红军走过的土地上，感受着那群血肉丰满的人，从我眼前和脑海里走过，这就是我创作湘江战役题材的根基。

2.您用了二十多年在湘江两岸打捞遗落的民间记忆，在这个过程中有遇到什么困难？又有哪些感人的故事？

受访对象普遍年事已高，听力不好，吐字不清，且大多操着一口方言，但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因为他们都是耄耋老者，有些可能只见过一面就不在了，他们的故事也一并埋进了黄土，成为了当地历史的失忆，这是一件令人唏嘘的事情。真要说最大的困难，主要来源于资金，这些年来，我都是凭一己之力，自费去做这件事。在做田野调查和采访的过程中，我几乎都会遇到、听到感人的故事，我都尽可能忠实地记录下来，并融入到创作之中。

3.对于湘江战役的文学创作，您认为应该如何把握历史真实与文学虚构的关系？

非虚构创作，或称纪实文学，讲究“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在忠于历史事实的前提下，我用丰富、细腻的细节去填充，让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结合起来，使纪实文学既严谨又想象合理。例如，写中央纵队为了抢渡湘江已连续几天几夜急行军，有些士兵困倦的时候就用冷水浇头，或者用纸条往鼻孔里捅一捅，打个喷嚏振作精神等动作细节；对红军士兵的家乡、年龄等细节的交代，使我们记住了渡过湘江后，想来一根家乡的安福火腿、唱首山歌的小兵刘西元；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忍住疼痛取出腿上的子弹，不吭一声却把嘴唇咬破出血的小兵兰映林，等等，这些细节描写使人物形象更加丰满且有人情味，使历史在这些细节中变得具体真切。从这些描写和叙述中也可以看出，我为此走访了广西多地，对收集到的史料进行了仔细考证，并对历史采取客观还原，而不是主观想象历史。

4.在您看来，湘江战役文学作品创作的初心是什么，归途又是什么？湘江战役的文学作品创作要怎样才能保持强大的生命力、取得长足的发展和突破？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开始在做这方面的筹备，但真正着手创作，源于2019年2月广西作家协会主办的“广西报告文学重大题材策划会”。这次会议是广西作协近年第一次研讨报告文学创作的专题策划会，会上明确了下一步将以湘江战役为主题，力争在当年9月之前，组织创作、发表一批报告文学精品，用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文学作品讲好长征故事。与会作家就选题计划、创作感受做了深入交流。我当时尤其激动，因为作为一个桂林人，湘江战役就发生在家门口，我参加这个主题创作，是必然的。也因此，我个人开启了数年的湘江战役为主题的创作。长期的非虚构创作，养成了我对历史题材严谨的创作态度，我只想保持客观、理性的叙述立场，其他的交给时间去吧。

5.未来对于传承湘江战役精神这一使命和责任，您还有什么别的写作计划吗？

湘江战役是一口文学深井，需要不断刨挖，才能见到泉眼，喘气时你会发现还有超出文学的特殊意义。作为荷锄者，我将用一部60余万字的长篇纪实来还原湘江战役，书名暂定《湘江战役》。《征服老山界》是其中一部，侧重讲述“后湘江战役”，其实就是湘江战役的尾声；如果《湘江战役》分为上、中、下三集，它是下集。之所以最先完成下集，是因为此前没有文学作品关注到红军渡湘江后到离开广西这一段历史，《征服老山界》填补了这个空白。目前，我已完成《湘江战役》（中集）——讲述绝命后卫师全军覆没的来龙去脉。而《湘江战役》（上集），大约在2024年内完成，主要内容将聚焦于新圩、光华铺、脚山铺三大阻击战。这么说吧，如果把创作《湘江战役》比作修路，现在就是在分标段施工中，预计两年内全线完工，届时，三部分开出版的作品将经过再创作后合体成一部。同时，我还会继续在湘江两岸寻访亲历者——另一本口述史《湘江战役亲历者口述历史》也正在创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