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岜莱评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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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生命的延续
从黄明海印象到诗歌写作的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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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24年3月1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读桂林青年诗人作品之一
从黄明海印象到诗歌写作的诚实

□ 唐 允
 

诗歌的意义总是来自相遇,与事物相遇,与自我相遇,让内心被照亮,更是与别人相遇,彼此照亮。

至今我见过黄明海共两次,每次都有新鲜印象。第一次是在贺州黄姚的花山诗会上,他看起来十分年轻,在众多中年人里异常显眼。他过来跟我聊天,话题颇深,而且很有见解。我稍觉惊讶,因为第一次参加这类诗歌活动,发现诗人其实都是挺拘谨的人,偶尔聊天,也都避开诗歌。而他谈起诗来,完全一派赤诚。第二次是在桂林,那天我在广西师大参加工作培训,他联系到我,邀请晚上一聚。当晚跟他骑着电车,与施扬煜会合,在小店撸串。这次大家喝了点酒,也都放开了,聊得相当尽兴。我发现他们不但写诗,还对广西诗歌现状非常了解。这种热情着实感染了我。那晚,我还发现黄明海是个很有主张有执行决心的人,这与第一次见面他给我印象很不一样。

2022年,我建了个白象诗群,偶尔组织诗赛,在黄明海的帮助下屡次开展一些小活动。他的组织能力比我好得多,主持评议快言快语,考虑问题很周全,对诗歌的认识很深刻。一时间,此微信诗歌群氛围活跃,竟小有声色。20天前,我收到黄明海发来的计划印刷出版的《桂林青年诗人作品选》电子版。这部选稿收录了黄明海、唐凤艳、左臣、施扬煜、秦开珍、邓诗波等6位诗人共150首诗歌。读过之后,看到文字背后的激越与执着,仿佛又回到了在桂林的那晚,身上消失的热情倏忽间被拾回。

这些作品中,几位诗人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执着,因为执着,所以都在诚实地呈现自己的存在和感受。现代诗的首要之事,就是诚实地面对个人,以个人的声音开始说话。

有朋友问,为何现代诗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是啊,虽说诗人天生忧愁,格律诗词也都是忧伤的调子居多,可是现代诗的忧愁还不一样,有种不可治愈的属性,似乎已成为言说的前提。为什么呢?原因之一就是现代诗真的成为了个人的言说。

古人写诗,具有从《诗经》以来的诗教传统,文以载道的思维成为诗人的集体惯性,其中当然也有各种变调,但中心总有一个文化优势心态,即这是知识分子的事情。格律诗词几乎没有平头百姓写的诗,很少有写真正个体心态的,里面少见底层的挣扎。而现代诗从新文化运动以来,受西方诗歌影响日深,历经多次变迁,特别是从20世纪90年代后期以来,在网络推动下,诗歌完全下沉到每一个可能喜欢它的人身边,成为表达自我的载体。他们摆脱了传统文学里作为统治阶层的优势心态,也脱下了五四至朦胧诗以来的启蒙观,作为一个孤立个体从自身存在出发写作分行文字。当代诗歌的这种倾向,看似失去了强大的背景,但也因此回到最小单位的喜怒哀乐,因此尤为真诚。个人的存在如此渺小、孤独,在浩瀚宇宙、如烟历史和铁一般的现实中,总是如此弱势。这样的写作者在古今文明以及当今形势下找寻自我,穿过无数种主义和理论,就像一只蚂蚁穿越高山丛林,滑稽而悲壮。这种可以目见的悬殊对比,是当代诗歌绝望感的由来。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当代诗歌是手无寸铁者的言说,是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从中获得慰藉甚至拯救的舟筏。这是诗歌纵深值最高的时代,它绝非只是诗坛瞩目的一些活动和动静,而是在所有地方,成为个人在绝望处发出的缕缕微光,像茫茫大地上的燎原星火。

所以诚实的写诗者,总会回到个人存在,从这个基点开始他的诗歌。黄明海在《探人笔记》中就是以孤立个体的眼光和意识打量一切,以宇宙之大探索个人内心的涌动。这可以说是一个分行写作者的初心——不正是这种无以言说、无以祛除的孤独和似乎已被精密系统占领的绝望感让我们一次次出发,企图以几行文字点燃自我的灵性,烛照一些可能性吗?随着人类日渐扩大领地和版图,人类自身的心灵余地已越来越小,只有未知和可能性还为每个人共有。而诗歌就是关于从孤绝的已知走向未知和可能性的艺术。

《工地术语》中,黄明海以装修过程描述人的现状,词语交错间,恰如工具和材料相互交错、上下起落,人的灵性在其中变得紧张、尖锐:“我从洞口中窥探过客们一生中的一个时刻/他们都长着一样的脸,带着相同的情绪/不计时间成本地,在星球上打转/脚下荒芜丛生,我的笨拙伸出利剑”。在原子化时代,格子间的每个自我大同小异,忙忙碌碌,拥有相同的高级的贫穷。这貌似繁荣的景象,不也是一种荒芜吗?其中诗人的锐气,是电钻还是青草?恰如最后一句用笨拙来修饰利剑,诗人总是将矛盾的双方拉到原点,重合起来,其中张力似可穿透重革。

把存在和感受写透,追求彻底,只有这样,在自我表达中,诚实才得以立足。黄明海对人世的认识已很透彻,“在五颜六色的/世界里,专注地指认着黑白”(《指认》);“我们躲在人间的每一个角落/用尽一生,享受着其中几个矛盾/独自发芽,庄重窃喜”(《玫瑰刀》),在科技与信息已为普通人难以穷尽厘清的大时代,作为个人,越来越活成螺丝钉和程序中的某个符号,在浩荡集体中的孤立感可能已不是作为诗人的需要,而是必然领得的份额。我们在网络上为之争论的命题,核心处也就那几个矛盾。这些矛盾似乎近在眼前,如利剑临头,但转眼间又似远在天边,令人忽生侥幸之感。

黄明海在《叙事者》里写道:“那时,我们摸着一些坚硬过河/日子是新的,我们摸着一些河感受坚硬”。我们都是历史的产物,是所有活过的人的继承者,深重的传统和文明意识一直在我们的肉身上争夺它的权重,我们的意识、身体感受,我们的爱和活着的意义,是来自自己还是已被先定了?谁也说不清楚。所以在流逝的水中也感受到了坚硬。在《地下之河》里:“每一个被晨风拂过的日子/我的沉默都不可告人”,在这个繁复喧嚣又透明的时代,也许我们沉默的部分,才真正属于个人,像地下河一样流向我们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但最终必将流向大海。

总之,黄明海的诗从个人存在出发,诚实抒写感受,并展开观察和思考,具有透视现象、编织诗意形体的良好手艺,同时其中也有尖锐的感性体验,可以说方正中锐气勃然。但是,可能由于周全的性格、对智性的偏重,总感觉他的文字气意尚未自如流淌,读起来稍有滞涩。但也因为这种周全,相信他的探索和思考不会停歇,可以贯通思考和感受两者,将问题意识更好地融入生存体验,写出既深刻又兴味深长的诗歌,达到通透之境。

【作者简介】 唐允,广西田林人,广西作协诗歌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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