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岜莱评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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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有诗,诗中有风
滴水映日花木满,寂静之处皆成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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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24年2月2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滴水映日花木满,寂静之处皆成春
——读雅北组诗《飞鱼不肯落下的湖面》印象
□ 黄明海
 

法国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说,你找不到孤独,你创造它。对于人类而言,孤独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在雅北的诸多诗歌中,孤独感像一颗高挂的北极星,如此耀眼,如此挥之不去。每一位进入她文字世界里的人,都被这种孤独的氛围持续笼罩着,无法挣脱。但是,这种孤独却不让人感到逼仄,反倒认为那里是一片童话的国度。和很多人不同,雅北从未创造孤独,也从未觉得那是罪愆,她只是试图还原内心空灵和澄澈的领域,似水的时光、过往的事物、远去的亲人……这些让她驻足回望的旧人故物,在其笔端发出永生的力量。

多年前,与雅北在广西花山诗会上结识。再后来,读过她的一些诗歌,也和她有过深入的交流。直到最近,当看到这组诗歌时,我才真正意识到,她盛大的孤独究竟来自何处。诗人应当是真诚的,而诗人的真诚与散文家不同的是,他们不需要那么具体的临摹处境,更不用无限逼近一片叶子上的露珠,而只用告诉读者,此刻他所创造的精神直觉。可是,雅北没有避开缪斯伸过来的手,她在百花园中,不断地采摘那些好看和不好看的花朵,并凑近察看它们的形态和肌理,不发出评价,只是等待它们在寂静之中氤氲。

对于似水的时光,雅北是无比追忆的,但绝非耽于其中。例如,“一夜后,雪落在父母年轻时住过的山下 / 那儿,一个开满蓝星花的林场 / 我看到垂下去的苜蓿,闪出白色的清冽 // 很久以前,我就听过它们的声响 / 一只特定的褐色小鸟,沿老路 / 和不能抑制呼吸的雪橇”(《雪夜,灌木落定的旧屋》);“我们要去的林子,终于亮了 / 和过去相似,麻雀传来/伐木的斧子声”(《艾草,艾草》)。时间在雅北诗歌中被反复提及,因为时间是一个丰富的词语,在它的上面,拴着她一路走来的风尘,囊括着许多不可触及的春天。她写它,不是揭起那些伤疤,而是要把往后的新日子当成温暖的旧日子来过。是的,一个人要经过许多时间的河流,在这过程中,从来没有哪一样事物能与自身形影不离。在雅北对过去时间的书写中,我听到它们在静谧之中私自碎裂的声音。白居易说,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但在雅北流淌的文字中,那些过往的瞬间,构成了此刻的永恒。她在写那些稍纵即逝,我在读那些稍纵即逝,这样的时刻,或许也将构成永恒。写下时间是有意义的,它让我们不在此处相拥,就在他处相逢。

和旧时光相伴的,是雅北所提及的故物。它们未必是诗歌的点缀,或许是主角,更或许是诗人牵出过去和勾陈往事的信物。例如,“为什么要去童年的木架/或者在古老的砖墙/两只山鸡,研究我们的脸”(《初春》);“从我们头顶的藤萝树漏下的光 / 一只貂在蕨草丛飞奔,这是你讲过的 / 在那些小小相同的房子里/我们都有肉质的盔甲”(《折叠椅》)。从可以触及的生活,到生活以外的事物,在雅北的笔下,它们如同电影的帧页,尽数呈现在我们眼前。当我们抱起好奇之心,追问她,那些故物是否还存在时,或许我能知道她此刻的感受。故物一旦被写下,它存在与否也许并不重要了,因为它们有了纪念的意义,性质也发生了改变,成为一种类似于图腾的事物。与之相关的人和事,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像那样交织在一起。从宇宙的角度看,它们也只是那一瞬,不禁让人慨叹生命之美。它们在看似重复中,于毫厘之间给我们创造了异样而独属的浪漫。也许,雅北想要抓住的,就是这万千的车尘马迹,和万千的不可言说。

一切景语皆情语。在雅北的心中,在她的组诗中,其实她所写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追忆那些远去的亲人。那些俯拾皆是的意象也好,那些精心营造的意境也罢,其实并不复杂,只是追忆和惦念。但正是这样的朴素,成为了雅北诗歌创作的巨大内核,它像一个强劲的引擎,驱驰着她走过一段极其漫长的道路。例如,“我看着父母关好门窗,在他们的衣领上/一种琥珀色来装饰。两边的艾草 / 贴近墙壁,一些幸福的元素 / 来来回回摆上正午的饭桌”(《一封私信》);“我们相互闻闻熟悉的味道/就看见父母,在床边挪动着身子”(《飞鱼不肯落下的湖面》);“早晨,我会醒来 / 在我活过的父亲的这个岁数/冻结的池塘里……每年的十月,他都会种上白色的大丽菊 / 在他并不敏感的皮肤里 / 与我同姓的父亲,似乎又能活过一些年头”(《大丽菊》);“她脆弱的力量:母性的光辉,以及温暖的呼吸 / 裹住我,和我尚未碰触的事物”(《母性的光辉》)。这些诗句,每一个字都有一个针尖,每读一次,都会被扎一次,渗一次血,直到读完,针眼大小的伤口已经连成一片。但是,伤口很快就可以愈合,不会伤害性命。雅北把语言运用得恰到好处,她细腻敏感,却不多疑;她情绪饱满,却不洒泄;她思念丛生,却不歇斯底里,在这种哀而不伤,悲而不戚中,一切都像用克秤称过一样精准妥帖。至亲的离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事实,更不用说再去追忆与他们生前有关的事与物,这无异于伤未愈,先揭疤。然而,作为一名成熟的诗者,雅北在这样沉痛的现实面前,一边回忆过往,一边构思创作,并保持了很好的克制,作为诗人来说,这是非常难得的素养。而在这样的基础之上,读到的诗歌依旧令人感到自然、潺湲,这是值得令人肃然起敬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古人说的这句话,正是雅北的遗憾所在吧。无论是对过往的追溯,还是对至亲的惦念,我们能看到雅北的孤独,但这种孤独与很多的孤独不同,当她落笔之后,就不再是失去至亲的孤独了,而是我们每个人生于天地之间,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和雅北都是一样的。《流浪地球》里,当地球遭受劫难时,人类带着地球一起流浪,是的,我们栖身的地球尚且如此,何况孑然一身来到世上的我们呢?好在我们有文字、诗歌可以慰藉,更可以让它们帮助我们沟通六合阴阳。雅北是一滴水,诗歌就是她的放大镜,她把阳光揽到镜头下,看一看这人间的林林总总,让所触及之处,长成满眼的春天。

我们每个人,也是这无数滴水,也用各自的方式活着、醒着、爱着、孤独着,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愿我们由衷热爱生命和珍惜眼前人,仔细体味渺小生命中斑斓的况味来。我想,这也是雅北这组诗歌所给我们传达出的现实意义之一。

【作者简介】 黄明海,笔名茝卿,广西南宁人。有作品发表于《光明日报》《文学报》《诗潮》《广西文学》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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