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岜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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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4年1月12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说出来就好了

□ 陈薛妃
 

2015年,我读小学五年级,那时候,学校要举办元旦晚会,我们都在为那场合唱表演准备着。

音乐课上,老师选择了《感恩的心》这首歌。她先教唱副歌部分,然后再让我们上讲台单独唱。最后,她把我和另外三位同学留下来,担任本次合唱的领唱。因为我的音色还不错,老师就让我单独领唱两句歌词。这让同学投来了羡慕的眼神,我走起路来都飘着喜悦。这种喜悦一直持续到最后一次彩排。那时距离正式表演还剩一天时间,恰巧班主任出差回来,她来看我们彩排。就在这时,我莫名地咳嗽起来,一首歌唱下来,我憋得满脸通红。班主任不悦地说:“你都生病咳嗽了,怎么还可以当领唱呢?”随后,顺手指了指站在第一排最旁边的女生:“你和她换个位置。”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我从领唱的位置换了下来。

演出那天,我站在最边缘的位置,第一次感觉既无助又难过。回家后,我的婶婶和弟弟妹妹们在看光碟里的录像。突然,有人说:“你们看,姐姐骗人啊,自己说是领唱,还单独有两句词,结果是站在最靠边的位置上。你们不能学姐姐这样的坏习惯啊。”我站在他们身后,眼里流淌着无辜的泪水。

很久以后,我上了大学,鼓起勇气,又一次参加了合唱比赛,担任了领唱。只不过这次,指导老师温柔地对我说:“你可以尝试放开声音来唱,你的声音很有辨识度,而且你一直压着喉咙唱,很容易被口水呛到。”我恍然大悟,原来我是因为没有放开声音,压着喉咙,然后被呛到才引起的咳嗽,并不是生病。

知道真相又能怎样呢?童年受过的伤,会留下深深的创口。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再也没有在很多人面前唱歌,甚至一到唱歌,身体就会颤抖,以至于中学时代,同学们一直认为我五音不全,唱歌跑调。后来,还产生了一个很严重的症状——我恐惧和《感恩的心》一样舒缓前奏的音乐。比如在英语听力考试前,高中每次都会放《梦中的婚礼》这首曲子。而这时,我只有用双手堵住耳朵,全神贯注地看着考卷上的题目才不会感到紧张害怕。临近高考,为了提前适应,我尝试着把双手放下来,可这样的后果是,我紧张到连字都看不清,手不停地在抖,完全适应不了。万幸的是,高考英语听力播放的曲子是一首我从来都没听过的,带着力量感的音乐。

到了大学,所有的事物都带着新鲜感。我开始慢慢打开自己,报名参加各种比赛,参加社团活动,竞选学生会干部。再后来,在舍友的鼓励下,我参加了宿舍舍歌合唱演出。那次汇演,场地是在学校最大的演播厅。我穿着礼裙,站在舞台前端,到了单独领唱时,所有灯光对着我,让我成为舞台的中心。在结尾鞠躬时,我突然有个念头:回到五年级的那个排练现场,满脸通红地告诉班主任,我没有生病,只是被呛到了,我可以调整过来,这并不影响我担任领唱。

这件事情我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只是一直把它压在心底。表演结束后,音乐学院的老师找到我,问我是否想来校级合唱队。她看我有些犹豫,好奇地问:“你唱歌音准很好,而且音色很特别,嗓子很好,怎么会没有参加唱歌类的比赛呢?”我无奈地笑笑,把那件事说了出来。本来以为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我还是很清楚,我的眼泪滑过了脸颊。

不过没关系,现在挺好的,说出来就没什么了。至少,我可以很平静地在钢琴键上弹完《感恩的心》这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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