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灌阳“野猪窝”山下不远处,有一个临河的小山村,叫何家村。这里风景如画,人杰地灵。有一天,突然下了一阵特别清凉的雨。雨过天晴,彩虹下的河水格外清澈,河边的柳树林、竹林不时吹来清柔的风。入夜,村庄清静无比,村民们感觉十分清爽。
一切都很特别,一切似乎都离不开一个“清”字。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只听见村子西头的一户人家传来“呜啊”的哭声,一个婴儿诞生了!
于是父母给他起名为“清”。这婴儿一出生就特别胖,很“壮把”(方言意为“胖”),村民给他取了个小名,叫“老壮”。老壮比我大四岁,按辈分他是我叔,依乡俗我就叫他老壮满(“满”方言意为“叔”)。虽有辈分之差,但岁数相近,从小老壮满就带着我玩。
老壮满很小的时候,到村后草地上去捉蚂蚱,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惹怒了身旁一头水牯牛,被牛用角顶住脖子甩出好几米远,用大人的话说:“幸好命大啊!”喉部受伤竟还好好活着!有人就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知道他的牛劲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暑假的一天,他带我到村后农田里去“灌老鼠”。他拿来铁桶,从水沟里装了大半桶水,先叫我用泥巴把田埂下方的鼠洞堵实,他从上方的洞里灌水。不久,洞内开始晃动,他轻声说:“嘘,老鼠要出来了!”果然,一只老鼠从洞口探出头来,老壮满瞬间下手,一把捏住老鼠,然后甩到空的铁桶里,发出“砰”的声响。这还不算牛。过了一会儿,他干脆趴下肥胖的身子,直接把手伸进洞里。“哎哟!”他叫了一声,手条件反射地抽了出来,食指上多了四个鼠齿印,带着血痕。我不禁捏了一把汗,急忙说:“老壮满,回去算了!”他没理我,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敢咬我?”然后又伸手进去,终于逮住一只,吃力地抽出手来,又一把重重甩进铁桶里,桶里再次发出“砰”的金属声,牛!
有天傍晚,晚饭后,小伙伴们到老壮满家菜园旁的巷子里玩跳高游戏,当时老壮满还在家里吃饭,你懂的,他能吃。小伙伴们用两根竹竿插在地上,在离地一米左右的竹疙瘩处横放一根木柴,排着队一一跳过去,并慢慢抬高横放的木柴提高难度。到一米二左右的时候,伙伴们大多被淘汰了,只剩下我和老军能跳过。我们很骄傲,喊起来:“两个第一!”这时,老壮满从巷子西头走来,他说:“有我在,谁敢称第一?”我和老军相视一笑,心里想:“那么胖肯定跳不过去,不,应该是跳起来时把木柴撞掉,然后屁股重重着地,摔得啪啪作响!”我说:“给你跳三次,跳过去算你赢!”结果老壮满第二次就跳过去了。凭着这股劲,每次到河里进行游泳比赛,他都是第一个游到几十米远的对岸。游一个来回,他嘴里大声喊着“冲啊——”带领我们冲到上游的高坡上,正当不敢跳水的小伙伴们瑟瑟发抖时,“嘣隆”一声,他又扎进水里去了,真牛!
转眼我读初中了,老壮满考上了县城重点高中。这个时候的他,在书法、吹笛、下象棋等方面表现出明显的爱好。有一次,我在爱好下棋的辉叔那里借来一本棋谱,里面有几局很经典的残局,我记住了一局难度较大的,于是兴冲冲跑去找老壮满,要去给他出难题。我摆好棋局,说:“我敢打赌,无论你选哪一方,肯定都赢不了我!”他认真看了看,用手指着一个“兵”,说:“第一步必须先走这个棋子!”我吓了一跳,他竟说对了。但我心想可能是侥幸猜对一个吧,不可能下赢整局的。果然他后面沉默了。几分钟后,他抬头看着我狡黠的目光说:“明天早上一定能走赢!”我不信!第二天早上,我来不及吃完早餐就跑去老壮满家,要去看他的笑话。结果呢?依然是他赢!他发红的眼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真牛啊!
别人发奋读书的时候,老壮满时常会去“打鸟”“灌老鼠”“装倒须豪(一种捕鱼工具)”,有时还带一帮小孩去“野猪窝”山下野炊,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始终有一颗童心。高考时,他以本县理科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南京大学,成为县里第一个考上全国重点大学的人。大学毕业后,他读研深造,又辗转上海等地工作。后来,到南宁几家国企先后上了一段时间的班,结婚后,嫌国企上班太闲,于是攻读了博士学位,并应聘到某本科大学做教授去了。能者为师,做教授也算是明智的选择吧。
老壮满的传奇经历给我们村带来一股清新之气,成为许多家长挂在嘴边教训儿女的励志故事——“你看老壮满,耍是耍,读书从来不落下!”他也成为许多晚辈的榜样,成为我们心里的一道光。
时光如同邕江之水不舍昼夜地流逝!弹指间,我和老壮满竟都已过不惑之年!而今,每每见到他,看到他喉部那个曾被牛角顶过留下的伤疤,就想来一句:老壮满,你真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