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厦门,仍是春季。涌向鼓浪屿的人一拨接一拨,难以停歇。孩子们说:“我们可以走远点,离海近点。”我明白,他们的远和近都有所指,那是自然的、安静的海湾或海岛。
如此,正合我意。
打开地图,很快,我们就将目光锁定在平潭。平潭是个岛,与台湾新竹港仅距73海里。选定它,不仅是因为它离台湾最近,有些新奇,更因为曾听到这么一句:“平潭岛,光长石头不长草,风沙满地跑,房子像碉堡……”。这样的描述,便觉有趣,奇而有趣,当然抵挡不住它的诱惑。
小时候梦想看到海,后来,一次次赤脚走在阳光下的沙滩里,眼前是湛蓝的海水和天空,航船缓缓驶向远方,虽然行走在海边美丽的画卷里,但从未曾真正看到海边人家,这一直让我深感遗憾,所以,在地图上一眼瞅见“平潭”两字,就如同着了魔。
两个多小时车程,我们就过了平潭大桥,进入平潭县境地,窗外的风声就愈来愈大,旋转着来,又呼啸而去。沿路栽种着一排排的木麻黄,那些树肩靠着肩,手挽着手,将一畦畦菜土紧紧围拢,生怕它们被风抢了去。远处海天一色,岛礁星罗棋布,海岸线斗折蛇行,明灭可现。
沿海是大片的泥质海涂,无垠大海,海天一色,波浪滚滚,浩瀚无边。我忽然明白,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是没有任何粉饰的海。海水清浅透明,仿佛七彩光线融进水里,在海天连接的碧光粼粼里,渔船徐徐驶来。
刚走向海滩,就连贝壳也能紧紧吸引我们的注意力,随手捡起一片,都觉得有着不同故事。朋友见我们对贝壳也如此上心,暗自好笑。我知道,贝壳对于他们而言是不值一提的。
忽然,浪花闪耀着莹蓝色光芒,你挤我窜,一波接着一波向海滩扑来,随着海浪涌动,一条蜿蜒曲折的蓝色彩带翩然起舞。从没看到过如此摄人心魄的海浪!这让我们措手不及,又颇为兴奋。我和先生,也随着孩子们在海滩上忘形地追逐,肆意地欢跃,不觉间已回年少。
天色渐晚,夕阳徐徐落下。余晖撒在海滩,也撒在海面上。海浪涌动,如同桔黄的纱巾飘忽。海鸥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它们在天空欢快地鸣叫,还有几只贴着水面,扑楞、寻索,幽闲踱步,走过海水连接的浅滩。
远处渔民在海上劳作,他们踏浪追鱼,撤网收网。我似乎能听见鱼儿不时拨喇的声音。几位年长的渔民,皮肤黝黑,古铜色的脸,腰板挺直,很精瘦,但看上去却很坚韧,他们很认真地各自干着活。几位渔家妇女娴熟地捡拾着打捞上来的海产品。或许是因为海风的缘故,她们都包着蓝色的头巾,戴着涂了黄漆的斗笠,只将小块脸露出来。
在河边长大,记忆里的捕鱼人带着草帽,背着鱼篓,扛着扳罾,悠闲地走在乡村的小河边。但这里的人却不同,自古以来,他们“靠海吃海”,于他们而言,海产品便是上天最好的馈赠。
离开海滩,我们走进依山而建的村落。碧海蓝天,红瓦灰墙,藤蔓缠绕,高低不一,错落有致。碉堡般的石头厝,色彩斑斓,或红、或黄、或白、或灰,冷暖色调相间,协调优美。远远望去,村庄仿佛一幅幅鲜艳的油画映入眼帘。
穿行在高高低低的石头厝间,就好像游走在异域风情里。村庄的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浓重的鱼腥味。那些晾晒着的渔网,也随处可见。它们被随意地晾在树干上、围墙上、石头上,一张张铺展开的渔网,点缀着渔村的风景。
村庄的海湾,停靠着大大小小的的船。很薄的木板,长椭圆形,像大木盆,其中做得极为精致的,被漆成红色、绿色、蓝色,在夕阳里闪烁着迷人的光影,也有朴素的,原木,涂上桐油,懒散地飘在水面。泥滩上停放着一两艘小木船,没有桅杆,也没有船桨,船板布满层层裂纹,记录着岁月的痕迹。
走过一幢房子,一位老人正在屋前捡拾渔网。他的周围密密麻麻摆放着各类海货:海带、紫菜、海蝴蝶干、蛏干、牡蛎干,还有一些新鲜的鱼,在箩筐里活蹦乱跳。见我是来旅游的,老人干脆停下手中的活,他操着我勉强能够听懂的普通话,与我闲聊起来。
老人告诉我,这几年平潭岛热闹起来了,虽然以前也有观光的游客过来,但还是很冷清,如今来这里观光和购买海货的人越来越多。他顺手拿起身旁的海蛎说:“哪儿的牡蛎都没有我们这地方的好。”他咪咪笑着,很自信的神态。
当傍晚的落日余晖隐没在远处的山峦之时,周边一些渔民开着农用拖拉机,满载着收获朝村庄奔来,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收获的渴望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