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10月13日至15日,由自治区文化和旅游厅、自治区文联共同主办,广西旅发一键游数字文旅产业有限公司承办,广西民族报社、壮族作家创作促进会、贵港市委宣传部等协办的文化名家游贵港采风活动隆重举行。来自全区的30余位文化名家赴中共广西省一大旧址、大南门、桂林郡遗址、大藤峡水利枢纽工程等地采风后,创作出一批呈现千年荷城独特风光和人文风采,展示新时代新贵港新风采的文学作品,本期特别推出采风作品专辑以飨读者——
伫立在贵港市大南门前,眺望着高远的蓝天和悠悠白云,感受着郁江上徐徐吹拂的清风,恍然有一种“今夕是何年”的茫然感。大南门,一处历尽沧桑的历史建筑,风雨千年,几经毁建,至今仍以雄伟之姿屹立在郁江岸边。大南门外咫尺之遥,是一座仍在使用的古老码头。大南门的西侧,是一片暂停挖掘而被保护起来的古城遗址,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破旧斑驳的秦砖汉瓦,堆放着沾满岁月风霜的花岗岩条石。在多个深浅不一的探方里,可看见那些属于不同朝代的层层叠叠的文化遗存,它们似在无声地告诉我们,在这座古城池里,曾发生过许许多多已随风远逝的故事,有的故事,或许已永远湮灭在历史的尘烟之中了。
金秋十月,一股收割后的稻田芳香弥漫在空气中,我的思绪也随着这田野的气息穿越时空,遨游古今。我从浩渺的虚空中,窥见了一座千年城池的崛起与发展。贵港因水而建,因水而兴,因水而盛。浔江、郁江、黔江三江汇流,东去,北上,西进,水路交通四通八达,商贸往来络绎不绝。土地肥沃的浔郁平原果稻飘香,物产丰饶。
很早很早以前,珠江水系就是一条贯通岭南广袤地区的水道。相传,西汉时期,朝臣唐蒙奉命出使南越国,在国都番禺,东道主以枸酱酒(一说枸酱为调味香料)盛情款待。枸酱酒是巴蜀人用当地生长的枸橘树果实酿造而成,风味独特,入口甘醇。唐蒙十分惊奇,枸酱酒不是只有巴蜀生产么,怎会出现在数千里之外的番禺呢?面对唐蒙的疑惑,主人告诉他,枸酱酒确是产于巴蜀,是商人长途跋涉从巴蜀贩运到夜郎,再用船顺着牂牁江、红水河、黔江、浔江、珠江一路运抵番禺的。唯其来之不易,枸酱酒只用来招待尊贵的宾客。唐蒙闻之,感慨不已。唐宋以后,河道成为繁忙的贸易通道,江面上舟楫往来,帆樯如林。贵港市境内的浔江、郁江、黔江沿岸,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圩场和码头,成为货物贸易集散地。粤西生产的粮食、山货和各种农产品,源源不断地运往珠三角地区;从广东溯江而上的船舶,则满载着布匹、绸缎、铁器和各种日用品运往沿岸的大小码头,销往西部地区。两广商贸的发展,精明的粤商不再满足于远途贩运和小额贸易,他们开始沿江而上,进入广西腹地开拓新的商贸天地。于是,一座座粤东会馆在广西沿江地区拔地而起。著名的百色粤东会馆,就曾成为百色起义的总指挥部,成为一座永远载入红色史册的建筑物。
徜徉在大南门前,令我神思飞越、浮想联翩的,还有浔郁大地上那一阵阵沉重悠远的历史足音,那一幕幕风雷激荡的壮烈画面,那一个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首先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汉代的伏波将军马援。当年,交趾郡一位骆将女儿征侧,因丈夫被“贪暴好杀”的交趾太守残酷杀害,悲愤交加的她和妹妹征贰冲天一怒,公开反抗汉王朝。压抑已久的老百姓群起追随征氏姐妹,很快就以雷霆之势攻占岭南六十余城,震惊朝野。受命南征的伏波将军马援,率大军经湘江,过灵渠,顺桂江至梧州,继而溯江而上,经北流河、南流江进驻合浦,再沿北部湾海岸“随山刊道千余里”,挥师挺进交趾。南征大军一路过关夺隘,收复失地,最终平息二征叛乱。那位“贪暴好杀”的太守,自然也受到了应有的惩处。胜利凯旋,马援取道凭祥雍鸡关(今友谊关)陆路返回,然后沿左江、郁江、浔江经贵港至梧州,再溯桂江北上返回京都。后人为纪念这位誓言“马革裹尸”的汉朝将军,在马援大军经过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座伏波庙。在贵港西望,郁江乌蛮滩边那座古老的伏波庙至今依然保存完好,香火鼎盛。
在悠远苍茫的历史时空中,我的眼前浮现出了大藤峡起义的烽火硝烟。黔江大藤峡因千年大藤横跨狭窄险峻的峡谷而得名。大藤峡周边地区,世世代代居住着瑶、僮等少数民族和部分汉人。明王朝不顾当地实际,强行实施改土归流,掠夺土地,垄断食盐,控制粮道,苛征税赋,当地百姓不堪重负,揭竿而起,点燃了大藤峡起义的熊熊大火。这场大火,一烧就是260多年。虽屡遭围剿镇压,却无法将大火彻底扑灭,直到明朝灭亡,这场大火仍在断断续续地燃烧,创造了历朝历代农民起义延续时间最长的历史记录。在大藤峡延绵不绝的起义中,瑶民首领侯大苟领导的起义规模最大、历时最久。他虽然被俘牺牲,却成为当地百姓心目中一位叱咤风云的好汉。官府曾把大藤峡改名为永通峡,但在腐败黑暗的封建社会,永通峡既不安全,也不畅通。星移斗转,新中国的建立,才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藤峡变成了风光迷人的风景区,而近年来总投资近300亿元的大藤峡水利枢纽的建成,则把大藤峡真正变成了一条既安全又畅通的黄金航道。
从大藤峡收回远眺的目光,我的脑海中又叠印出近代史上一幅幅铁与火的画面。鸦片战争的失败,中国大地笼罩在凄风苦雨之中。一天,一个来自广东省花县的名叫洪秀全的私塾先生,和他的表弟冯云山一起,乘木船沿江而上,来到今贵港市一个叫赐谷村的地方。他们一边教书维持生计,一边向穷苦百姓宣传拜上帝教,积极发展拜上帝会教徒。后来又来到山高林密、地势险要的紫荆山,半公开半秘密地开展传教活动。经过数年的筹备,一场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在桂平金田村爆发了。天王洪秀全振臂一呼,从者如云,浔郁子弟纷纷加入起义队伍,成为太平军的主力部队。攻占永安后,洪秀全诏封五王,贵港人就占据三席,即东王杨秀清,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若算上祖籍武宣却在桂平成长的西王萧朝贵,则为四席。起义军挥师北上,势如破竹,攻桂林,入湖南,克武汉,顺流东下,建都天京,敲响了腐朽的清王朝的丧钟。作为太平天国运动的策源地,浔郁大地书写了中国近代史上一曲响彻天际的壮歌!
秋高气爽的一天,就任非常大总统刚几个月的孙中山,在一众军官和幕僚的陪同护卫下,登上一艘轻型军舰宝璧号。军舰在秋风中劈波斩浪,溯江西上。中山先生此行,是取道广西督师北伐。为了劝说驻扎在南宁的陈炯明出兵参战,中山先生不顾旅途劳顿,刚到梧州几天,就沿浔江、郁江继续西行,亲往南宁面见陈炯明。但陈炯明表面敷衍,却按兵不动。中山先生在广西辗转停留半年,殚精竭虑统筹指挥北伐战事。盖因北伐军力量还不够强大,局势又错综复杂,尤其是陈炯明公开叛乱,致使首次北伐以失败告终。尽管如此,中山先生荡平北方军阀、统一中国的决心丝毫没有动摇。他虽然没有看到北伐战争的最后胜利,但他在广西督师北伐的这一段峥嵘岁月,早已汇入澎湃的涛声,回响在天地之间。
登上大南门城楼,我的目光又飘落在榕兴街、棉新街十字路口一栋三进两层的砖木结构楼房上。当年,这座房屋的主人是一名以开药铺作为掩护的中共地下党员,他的家也成为大革命时期地下党组织的秘密联络站。1928年6月,一位乔装商人的神秘人物从香港秘密来到贵县,住进了这栋小楼里。他叫恽代英,是一位知识分子出身、斗争经验丰富的党在南方的重要领导人。他这次前来,是作为党中央的代表出席并指导中共广西省第一次代表大会的召开。这次会议的主要任务是成立广西省党的领导机关,研究恢复党在广西的工作,积极推动农民运动的开展。会议选举15人为中共广西省委委员,选举朱锡昂为书记,董铨汉为候补书记。九十年后,这栋见证了首届中共广西省委诞生的砖木结构小楼,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巍然耸立的大南门,见证了一座城市风雨千年的沧桑巨变,见证了一个年吞吐量超亿吨的内河大港跻身全国十强内河港口的辉煌历史。在新时代新征程中,贵港市必如一艘远航巨轮,乘风破浪,勇毅前行。在大南门储存的记忆里,也将源源不断地注入更加新的斑斓多彩的时代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