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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桂歌典》(四)出版吟评
浅谈陈大佐诗歌中的两种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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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22年11月11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浅谈陈大佐诗歌中的两种形象

□ 陈代云
 

陈大佐与诗歌界交往甚少,他的写作颇有点“躲进小楼成一统”的味道,但自2012年以来,他连续出版了《我的今生只是后世的一件衣裳》《一个人的村庄》和《我在今生里走走停停》等三部诗集。在陈大佐的作品中,“佛”是常见的意象,如佛祖、弥勒、观音、文殊、和尚、菩提、莲花、木鱼,念经、烧香等等。三部诗集中,有两部用“今生”“后世”作为标题,《我的今生只是后世的一件衣裳》共分五辑,第二辑为“在家的和尚也念经说道”;《一个人的村庄》亦分五辑,第三辑为“菩提花开”。

有趣的是,虽然陈大佐用大量的篇幅来写“佛”,但“佛”并不是他崇拜的偶像,而是不断诘难的对象。在这一类诗歌中,诗人不断将自我对象化,塑造了一个名叫“陈大佐”的形象,在一首名为《对对子》的诗歌中,佛祖出上联,陈大佐对下联,“揭谛揭谛波罗揭谛/名利名利全是名利//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口袋没钱/度日如年”。为普渡众生,佛常常要说法传教,但陈大佐与佛的互问互答不仅消解了佛的权威,弥勒、观音等反而都成了他“点化”的对象。在《济公的烦恼》一诗中,济公早晨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陈大佐”,必须学会吃喝玩乐,必须懂得喝彩鼓掌,必须精通察言观色,这是“济公的烦恼”,也是陈大佐直面现实、与佛一辩的底气。当陈大佐用戏谑的笔调调侃“佛”高蹈的姿态时,不仅显示出诗歌的现实批判性,而且也表达了自己对“心性”的朴素理解,“三界其实无界/有的都是名利声色/放得下/就是佛是仙/把握得住尺度/就是人/贪得无厌/就成魔鬼”(《菩提花开》)。

阅读陈大佐的诗歌时,应该将诗人陈大佐和文本中的陈大佐区分开来,即便后者构成了前者抒情的基调和基础。在《如果我是陈大佐》《为什么我叫陈大佐》《正科级干部陈大佐看医生》和《他》等诗歌中,诗人塑造了一个无权、无钱、无势的中年男性形象,他喝酒过量、脂肪肝、肾虚、三高、胸闷、失眠、腰间盘突出、白发丛生、耳鸣目浑……他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儿子的父亲。这个“陈大佐”生活在俗世之中,过着普通的生活,带着戏谑的成分。当观音来点化他时,才发现错在“点化陈大佐怎么能够/不带酒来呢”(《点化》)。

酒和佛构成了一对有趣的矛盾。酒是佛教五戒之一,从原始佛教开始,佛家就禁止饮酒,因为饮酒过量容易扰乱心性,与佛教教义相悖。无论是在诗文还是生活中,陈大佐都毫不掩饰自己对酒的喜爱,在名为《墓志铭》的诗歌中,诗人写道,“这里埋着的是——/酒和诗和我”,而在蒙卫东、宋先周、甘应鑫等人的笔下,陈大佐饮酒的故事也屡见不鲜。陈大佐喜酒与辩佛之间其实并不冲突,他在县城附近挖鱼塘,建鱼庄,并自撰对联,“一塘清波蝴蝶做饵钓起歌喜乐/半生蹉跎逍遥为旨放下贪嗔痴”,横批“老庄释鱼”,毫不掩饰自己对佛道恬淡生活的向往。但当大佐想皈依佛门时,佛却说,不可以,因为他还需要“做一次凡夫俗子/尝一次酸甜苦辣/为子为父为人/还情还债还原”(《木鱼泪》)。此岸和彼岸、今生和来世,构成了诗人的现实和愿景,“我的今生是一堆淤泥/我的后世是一朵莲花”(《我的后世是一朵莲花》)。

很少有诗人像陈大佐这样,在诗歌中频繁使用自己的名字。细心的读者可以发现,文本中的“陈大佐”和“我”其实是诗人的两个自我,前者是诗人塑造的具有现实感的人物形象,后者才是诗歌的抒情主人公。当诗人用“陈大佐”这个词时,常常是叙述性的,有戏谑和调侃的味道,当出现“我”这个词时,则往往是抒情性的,深沉又热烈。在《诗的底线——致诗人们》中,诗人表达了一种深刻的身份意识和自省意识,“如果你的心中已经没有了关怀和爱/如果你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厌恶和恨/如果你沉溺于旎丽新奇的句子/如果你迷恋风花雪月浮名虚利/如果你的本性丧失了善良/如果你的本能找不到呐喊/请你抹去诗人的称谓/请你放下手中的笔”。由此可见,现实批判性是陈大佐诗歌的一个重要主题,但这一主题大多掩映在与佛的辩驳之中,因此常常被读者忽略。从技巧上看,诗人通过“陈大佐”这一形象将抒情主人公“我”从公务员的沉重和繁琐中抽离出来,反而有一种举重若轻的效果。

古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在佛看来,酒会乱性,但在诗人笔下,可能就是酒后吐真言,真挚而诚恳。陈大佐写给同辈诗人吴真谋、石肖永、甘应鑫等屈指可数的几首诗中,都提到了酒。酒和佛是陈大佐诗歌的一体两面,就像“我”和“陈大佐”是诗歌的一体两面一样。当“我”在诗歌中出现,那个戏谑甚至豁达的“陈大佐”就开始隐藏起来,即使面对佛,诗人也收敛地写道,“佛祖啊!请恩赐我/心房般大小的一片草原/让我放牧——/一首情诗/和埋葬/一个多余的夜晚”(《一个多余的夜晚》)。娶妻生子、人到中年,随着人生际遇的变化,“陈大佐”这个戏谑性的形象正在隐退,在一首献给妻子的诗歌中,诗人写道,“我的才华是一肚子牢骚/我拿什么给你/我的爱人”“我只有天空一样的心脏啊/我只有大海一样的眼睛”(《我拿什么给你》)。虽然诗的后面还隐藏着一个无权无钱无势的“陈大佐”,是“我”抒情的基础和根由,但诗人不再以思辨者、批判者的姿态出现,而是以倾诉者的形象出现。

陈大佐写得最好的诗,就是这些直抒胸臆的情诗,他善于在日常生活中发现诗意,表达深刻的爱和思念。例如“然后我上班下班/然后我生火做饭/然后我用火一样的思念去想你”(《简简单单地想你》);“我在失眠的午夜/种一朵火焰/然后把自己/种到火焰里//然后/把你/种到火焰里”(《我在失眠的午夜种一朵火焰》)。这些诗歌中的“我”,情感深致,令人动容。

与“我”的倾诉同时出现的还有受述者“你”,一方在深情倾诉,一方在默默聆听,“我”和“你”之间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在不断地丰富诗歌的情感,不断地深化诗歌的内涵。因此,陈大佐的情诗是写给“一个人”的诗,是生死相约的诗。在一首名为《诗人遗言》的诗中,他写道,“我要去流浪了/我深深爱着的人”,当我“驾乘着雪花回来的时候/你要温好/下一个千年的酒”。这是百年之约、千年之约,这时,诗人大概已经忘记,他也有过“我的今生是一堆淤泥/我的后世是一朵莲花”的喟叹。陈大佐曾夜读仓央嘉措,想必能深刻体会那种“安得世间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无限感慨。

唐小林在评述陈大佐的诗歌时认为,“一个人用数十年的时间来潜心写诗,并且乐此不疲,在我看来,这并非一种生活的需要,而是生命的需要。”陈大佐写的正是生命之诗,他的诗歌虽然偶有粗疏之处,但情感的诚恳与炽热,正是最感人的部分。

(作者简介:陈代云,河池学院教授,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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