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岜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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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灶演义
我是不能阻止悲伤的
三山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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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22年9月2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三山姐姐

□ 蓝芷君
 

我认识的三山姐姐,是一位热情、爽朗、聪慧且心思细腻的年轻女性。她有着阳光下发光的乌黑亮丽的长发,颧骨上常年晕染开两抹红,双眸熠熠生辉,闪动着真挚的善意。她的身躯健美而活力四射,她的面庞圆润而焕发神采,她的声音清越而鼓舞人心。

记得我孩提时第一次见到她,她就对我说:这里阿哥阿妹都叫我三山姐姐,侬也这样叫吧。

认识她是因为我母亲也是毛南族。小学放假时,母亲没空照顾我,就把我送回老家。三山姐姐其实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她对年幼的我很有耐心,常常带着我跟在她身旁,说是做好吃的给我:将猪肉、花生仁剁碎,加沙姜粉和少许盐搅拌均匀;又把水澄澄的白豆腐放入盆中抓烂如泥,加适量木薯粉和匀;最后她取一汤匙豆腐泥置于掌心,抓一团肉丸置于豆腐上,像包汤圆一样包裹起来,就做成了传统美食——豆腐圆。

吃完豆腐圆后,她带我去参观自家栽种的果树。离家不远的一亩三分地,几棵柑橘树突兀地立着。数量虽少,但棵棵长得枝繁叶茂。七八月的时节,柑橘树已经挂果了。饱满的果实垂挂在绿叶间,相互映衬煞是好看。三山姐姐说,这是她自己试着种植的沙糖橘,皮薄,肉嫩,味道可甜的哩!只是难种好,三年一熟,中途日晒雨淋夭折的不少,最后只剩下这几棵。她还说,沙糖橘城里的人爱吃,销路好,可惜就是没得个好的方法种果养果,要是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就好了。

长大后,我很少有机会回老家,也未再见三山姐姐。直到去年看到环江毛南族自治县实现整族脱贫的新闻,听到母亲和其他亲戚讨论一位叫谭姗年姑娘的事,我惚然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便问道:“谭姗年是哪个?”

母亲说:“就是三山姐姐啊!你小时候经常跟她玩的哩!现在人家可是脱贫模范,带动全村一百来号人一起种柑橘呢!”

我兴奋地向母亲要了三山姐姐的微信,浏览她这些年的动态,这才大概了解她的一些事。

2014年,三山姐姐的父亲因工致残,被辞退回乡休养。同时奶奶患病需要高额的费用。一时间,没了经济来源的三山姐姐家五口人生活入不敷出,极度窘迫。

2015年,环江毛南族自治县县政府联合企业,牵头陈双村等几个贫困村成立农业生产合作社,并派专家下乡指导种植经济作物。调研人员仔细调查了解三山姐姐家庭的状况,将其确定为建档立卡贫困户。并给她的父亲和奶奶提供退岗补助金和医疗补贴,给她的弟弟提供教育扶持,同时也批下了她家的危房改造项目。

朋友圈里,字里行间都是欣喜万分:“政府给了我们慷慨的帮助。我的阿婆和阿爸有补贴了!我的弟弟可以上学了!合作社搞起来了,基地建起来了,我们的幸福生活应该也不会远了吧?”

后来,三山姐姐参加政府组织的农业技能培训。她第一次系统而科学地学习了农作物的育种、沤肥、培苗、播种等知识,也学会了利用高科技提高生产效率和质量。

她在惊叹之余不忘感激:“都说知识改变命运,在这个科技时代,我们也要做高素质农民,才能赶上这个好时代。我现在更加有信心种好沙糖橘了。感谢党和政府的帮助!”朋友圈里她穿着工作服和培训人员一起认真学习的模样以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照片深深感染了我。

她利用政府免费提供的柑橘苗木,用补助金租用了先进的生产设备,在家门前的荒坡上种植沙糖橘。有了知识和技术的支撑,很快地,橘树连片成荫,山风吹拂下宛如漾着粼粼绿波。

三年后,硕果累累,佳果盈车,百里飘香。三山姐姐收获了财富,也收获了幸福快乐。后来她发动同村乡亲一起种植沙糖橘,教授他们种植技术。陈双村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起来。

朋友圈里,她分享了无边的喜悦:“人生酸苦辣尝遍,唯有柑橘最是甜!”这三年来朋友圈中的柑橘从幼苗种植到除虫,再到长出果实的一张张照片,仿佛都在诉说她一路走来的艰辛和奋斗。从淡绿微黄的小果实变成黄橙橙的像鸡蛋大小的砂糖橘,漫山的黄绿相间的颜色也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了重要的一笔色彩。

可惜好景不长。2020年春节,爆发新冠肺炎。到处都在封城,举国抗疫。陈双村的村民们忧心忡忡,他们担心沙糖橘当年收获后卖不出去,三年的辛劳就要打水漂。

在这个灰暗的时刻,三山姐姐鼓励大家,没关系,疫情一定会过去。然而到了十月份,疫情虽有效控制,但沙糖橘的销路仍然是个愁不到头的事。三山姐姐也开始焦虑起来,沙糖橘是她发动大家种的,如今看着即将劳而不获,她心里很不安。某天,她看到一个大型电商平台上有农户在直播卖货。她豁然开朗,立即注册一个账号,在上面展示漫山遍野的柑橘树,灯笼似的果实点缀在片片绿叶之间,和果树下村民们淳朴而敦厚的笑颜……

十几年过去了,记忆中的三山姐姐已成长为“脱贫优秀模范人物”的谭姗年,岁月在她的面庞上镌刻出痕迹,生活将她磨砺成一位刚强、自信、坚毅、先进的新时代农民。

最新的一条动态是她和独臂的父亲在山上一起栽种新一批的沙糖橘树苗,配文写到:“我曾经怀疑过平凡的自己和人生,但是现在我找到了方向。平凡的我们,靠着双手艰苦奋斗打拼出自己的幸福,本身就是一种超凡。幸福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我感激这个进步的时代,我感恩这个为民服务的党,我会享受奋斗的每一天。”

我仿佛看见三山姐姐背着装满柑橘的背篓,踏着清晨草叶上的露珠,拂开山野间轻纱似的薄雾,一步步走到了山顶,她两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唱道:

“贝呀侬嘞——

折一枝柳条插中堂,

豆腐圆子团团香,

阿哥阿妹穿上新衣裳,

祈愿硕果丰登,五谷飘香。

嘿啰啰喂——”

三山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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