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嘎苗寨故事多

来源:广西民族报网

作者:达汉吉

发布时间:2019-12-24

  刚从柳州调研回来,便接到友人电话,邀请周末下午携家人参加一个小型聚会,地方在呜嘎苗寨,包厢名叫姑娘节。

  呜嘎,是苗语,语意指欢乐,语境是又欢又乐又开心的地方;后面加上名词苗寨,自然就赋予首府南宁开心快乐的苗族村寨之特定含义。作为苗人,我确实被深深地吸引了。

  呜嘎苗寨,在南宁市白云路上,周围高大林立的城市建筑中,有一片绿地,绿地中央,建有几栋木楼,楼下建有芦笙坪,一群佩汉(苗语:青年男女)正在欢快地吹芦笙、跳踩堂舞,确实给人以来到苗山、走进苗寨的感觉。

  进入包厢,友人立即介绍在座佳宾,三个年轻女宾,都是柳州地区高中同学,两个男宾中一个是家属、一个是壮族作家。加上我们夫妇,刚好八人。

  欢声笑语之间,苗家油茶上来了。友人递来一碗,问我是否正宗。我细细地品味,茶水先苦后甜、入口有香,却有点火熏味,显然这是融水杆洞的高显茶;油茶米颗粒小,十分精致,慢慢地琢磨,却清纯甘香,焕发一种高寒地区特有的老糯禾味道。我对友人说,这油茶来自苗山杆洞,这功夫是苗家师傅精心制作,十分老到。友人一听,笑了:“达汉吉不愧是达汉吉,苗味瞒不过你!告诉大家吧,这是特意从杆洞请来的地道苗家厨娘制作的油茶,十分珍贵,大家一定细细地品尝。”

  紧接着,服务员送上一锅满满的苗家牛百宝,这是苗山美食大品牌,也是苗家迎客最重要的菜谱。友人照例又请我尝鲜,问我是否正宗。我赶紧端过来,吹吹热气,第一口的感觉,是牛宝料足、味道淳朴,细微之处是含有一股悠长的苗家丁香和蚂蚁菜鲜,汁中的辣椒鲜红透亮却甜脆有香,是正宗的杆洞花孖辣。不是苗家人,做不出这苗家风味。听我一片欣赏,友人笑了:“还是达汉吉厉害,这是杆洞苗人吴卫研制的牛百宝,是融水鼎鼎有名的苗族特色佳肴。”

  吃过两碗苗家牛百宝,宴会就正式开始了。友人站起来,对大家说:“老家阿舅特意送来六斤陈酿,在家存放很久了,因为忙于工作,一直没有打开。今天,妻子建议端过来请大家尝尝,我同意了,希望大家借着小酒,一路开心!”

  一杯下肚,顺山顺水,清香无比,是酒却不甘烈,是水却酒味足。坐下来细细地琢磨,却是十分茫然。于是小声问妻子,妻子懂得药理,擅长保健食品制作。她含笑说:“这是你们男人的加油站,是用老竹根、白石头加上苗家十五味药酒浸泡出来的陈酿,应有十年以上时间。这酒也叫爱妻牌老酒,适量喝点,对身体有好处,特别是那些怕风寒、怕热气的男人,尤其要常喝一点暖身。”

  我不信,于是问友人。友人示意我问他的妻子。友人妻子说:“阿哥,这确实是阿舅制作的陈酿。送酒时,阿舅特别吩咐,这酒珍贵,每晚就一杯,补补身体,不可贪杯,十分神秘的样子,具体就说不清楚了。”

  越是神秘,越让我感兴趣,我向友人讨来阿舅电话号码,立即拨了过去,对方很快就接了电话。

  我用苗话问:“阿舅,今晚我们在南宁喝您送来的好酒。酒是好酒,但不知怎样制作,里面有什么内容,具有什么功能和作用,能否介绍一下?”

  听这纯正的苗语,知道电话来意,阿舅显得十分高兴:“啊啊,是这么回事啊。酒是我送的,也是我亲手制作的。这酒嘛,确实珍贵,因为它用了老竹根、白石头加上苗家十五味珍贵药材泡制而成,陈酿时间已超过十年。那些药材的名字,我只知道苗名,不知汉语,总之是我常备常酿常喝的好东西,你们放心喝吧,这酒喝不醉,常喝身体好,心想事成!”

  阿舅的话,激起我的热情:“阿舅,这药酒是您发明的,还是祖传的?”

  “哎呀,这话说起来长啊。我的祖先来自安太培科,六百年前就懂得用这个配方制酒了,我也只是传承。”

  “您从培科来?那您的祖辈属于哪宗?”

  “中宗,是居住在培科村龙角寨门边的那宗人。”

  “啊?我母亲也是那宗人呢!”

  “啊?那你母亲是哪个姑?”

  “我母亲奶名叫绵,学名叫何梅芯。”

  “哎呀,我认识她,你母亲是我们寨花,小时候我还到她家走过寨、喝过她打的油茶,终生难忘啊。这样说,你我是一家人。这样吧,你告诉我地址,我明天发点货过去,让你母亲也尝尝我的手艺,这酒对老人保健更好!同时,请你务必转告你母亲大人,我是新中国成立前跟着父亲逃荒到杯宝民洞定居的那个阿琪,一定告诉她!”

  阿舅哽咽,说不下去了。联想到新中国成立前,我们苗家人逃荒逃难,颠沛流离,受苦受难,幸好有共产党、有新社会,才有苗家今天幸福的生活,才有机会通电话、谈天说地、相互认识,想着这些,这边的我也情不自禁,眼眶潮湿起来。

  友人见状,带领大家热烈地喊起苗酒,包厢的气氛立即又变得活跃起来。

  壮族作家趁着空隙,立即端起酒杯,走过去给一位女士敬酒:“小何,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是当年大浪公社何书记老先生的满女阿辉,是吧?”

  女士惊起:“啊,您怎么知道的?”

  壮族作家深情地说:“您像您姐,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令尊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又怎能忘记他老人家和他的家人呢。”

  原来,当年作家的父亲该乡偏远的红瑶寨子当老师,一家人跟随迁往红瑶寨,那年代粮食不够吃,何书记曾在政策允许范围内,特批给作家一家数十元救命钱……

  一时间,包厢里沉浸在一丝丝回忆中,那艰苦年代的记忆仿佛笼罩在气氛中。

  此时,妻子说话了:“当年缺粮,这些男孩都是芋头仔,还不懂事呢。”

  这短短一句话,却无意引发包厢的哄笑声。

  见他们笑个不停,我奇怪了:“把我们看作芋头仔,什么意思嘛?我和作家都算得上是人才,怎么从您嘴里说出来的,连芋头都不如呢?”

  妻子才不管这些,跟着就说:“当年班上42个同学,不是您最矮吗?每次排队做早操,您都是排最前列,老不长大的样子,说您芋头仔,算是夸奖了,我都不懂得是怎么会跟着您一辈子的!”

  这话,再次引发包厢长久的爆笑。

  我更加奇怪了,反驳道:“哎,您这个老婆,嘴巴漏风啊,我是芋头仔,这可是国家机密,您要注意场合,秘密不可外露,国家法律有规定的啊!”

  这话一说完,立即又引发了爆笑。

  见作家一脸茫然。这回,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2019年12月8日写于民歌湖  

编辑:韦亦玮